“不好,用力用大了!”
令笙痛心疾首,痛哭流涕,暗骂了数声棒槌,也没能阻止她像一块破抹布一样,掠过众人的头顶,在白白的惊恐中砸在了一团东西上,随即又一头栽进了洛水里。
暮春的河水说暖,却也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令笙挣扎着探出水面,四周的画舫皆围了过来,舫上的人个个儿脸色紧张。
晋宁身侧那些个美婢更是趴在舷头,热泪盈眶的伸长脖儿往前探,恨不得多生几寸。
令笙有些晕,听不大清她们在喊些什么。可颇为感动,自个儿并不认识她们,可她们却如此拼命的救她。
人间啊,果然还是有温情的。
正感动地不能自已之际,令笙的腰间忽然挨了一脚。为何要说是一脚呢?因为令笙瞧见水面上飘飘荡荡的浮着一只靴子。这靴子的颜色,这靴子的做工,这靴子的尺码,皆与她的不服。
天雷勾动地火,什么苦的辣的都一道涌上心头。令笙喉咙发干,只觉得身后的水声有点儿大。那看一排子跟亲娘掉水里的美婢,只觉得少了些什么。
那个风流的晋宁公子哪去了?
数个身强力壮的侍从接连下水,令笙不敢往后看,这一看保管心肝都得疼。于是乎,默默的闭了气,沉入水中。
她的水性极好,能在水中待上半盏茶的功夫。俗话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令笙用力的划水,期间腰上背上脑袋上都挨了好几脚。等她再次出水时,离那人群围聚之地已有数丈之远。
晋宁的画舫此时背对她,方才骚乱不已的动静消停了许多,估摸着是救上来了。
河岸两旁站满了人,哪哪都无处下脚的模样。她若这幅样子上去,许是要给看出女儿身份来。令笙叹了口气,正打算认命的沿着河游远一些,就见艄公载着白白朝这过来了。
白白将令笙拉了上去,解下外套披在她肩上。令笙此时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了,皱皱巴巴的衣裳贴在身上,头发上的水珠子仍锲而不舍的往下流,脸上纵横交错好不狼狈。
唉!天降横祸,无以言表。
“公子放心,您方才被抛出去的姿势还是极体面的。”
令笙一口老血堵在喉管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没把她生生给沤死。“要不我也把你抛上一次?”
“那哪成啊,就您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若是在抛的过程中泄了气,还不得被我一屁股坐死了?”
令笙这会子连胸口都有些发疼了,她大约是脑子被河水泡发了,才会跟她正儿八经的说话,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当日夜里,令笙就起了高热,整日昏昏沉沉的。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她好了大半,能和白白插科打诨之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彼时,盛京城里关于她断袖的传言,已如三月的柳絮满天飞撒。
令笙想破了脑袋尖也没想明白,为何一桩惨绝人寰的灾难,竟变成了一场心悦君兮君不知的□□。
后又过了几日,她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正所谓饱欲则思淫,我朝百姓果真是奇思妙想啊。
令笙同她亲娘罗氏再三保证,她已经完全好利索之后才得以出门之时,已是三月中旬了。
盛京城中有三样东西勘称一绝,鸿宾楼的酒,侍郎小姐的琴,牡丹才子的画。后两样令笙都无缘得见,不过这鸿宾楼的酒倒是让她流连忘返。今儿个她便是去这鸿宾楼喝酒的,只不过是同谢云舟一起。
说起谢云舟其人,还得要牵出一段往事来。谢云舟出身世族,乃是成阳伯之子。他性子放荡不羁,不拘小节,又不耐约束,故而整日流连于市井街柳之地。
彼时,她方重生回来,每日过的浑浑噩噩的,不知日月。用白白的话说,就是三魂丢了七魄,意识全无,行尸走肉。诚然,令笙觉着她说的有些夸张,她只是胃口不大好,气血亏虚才这般罢了。
那日,她躲过了她娘和白白的看管,溜出了宋府,想去找那个人问个明白。等找到那人时,那人问了她一句“姑娘可认得在下?”
令笙恍然大悟,天依旧那么蓝,云依旧那么白,可眼前这人并非前世之人。她只道是认错了人,便匆匆而去。
酒是个好东西,一醉能解千般愁绪。令笙寻了个酒坊,打算好好醉上一场,不料却遇到了谢云舟。
谢云舟酒品不好,喝醉之后爱唱勾栏里的小曲儿。什么“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
听得人面红耳赤,便生他又是一副破锣嗓,唱起来鬼哭狼嚎不忍直视。坊里的客人不耐忍受,纷纷提前离了席,就连酒坊的掌柜都避到了里间,可余一个可怜的小二生无可恋的躲在柜台后头。
令笙五识不明,满脑子都是前生的往事,哪里注意到这些。见没人来招呼,便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
只是这位置好巧不巧的,正选在了谢云舟的对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空瓶儿倒了好几个。令笙摇摇晃晃有些醉了,谢云舟终于停了嘴,给令笙手里的空杯满上酒,拍着她的肩膀道:“你能听我唱这么久,说明你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兄弟了!来,贤弟,你我再喝上两杯!”
若是还能再重生一次,令笙保准儿会剁了自己的这只手。若非这手贱的碰这一盏,她焉能与谢云舟这个禽兽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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