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歇斯底里的闹剧中,一直置身事外的宋秋明没有回答他,这会子反倒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令笙的,“阿笙,你长大了。”
令笙欠身屈膝,漆黑的墨发将鬓间的百花凸显的十分苍凉,“阿笙还有两个月便要及笄了,自然是长大了。”
宋秋明的眸子忽然悠远起来,似乎是在看她,却又好像没有在看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阿爹本以为你只是个胆小倔强的孩子。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女人,阿爹真是瞎了眼了。”
他的话在令笙心中惊不起任何的波澜,不在意,心自然不会泛起涟漪。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令笙敛眸,淡然道:“孑然一身的人,哪怕拼了命,也会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样的,如果有人夺走她视若生命的东西,哪怕是永不超生,她也会让那人万劫不复。”
金光透过菱花窗,又缓缓的布散在青石板上。浮动的微尘流转在身前身侧,宛如一道鸿沟将两人分离开来。
谁是光?谁是影?谁又说的清?
宋秋明叹了口气,“确实是我隐瞒了家中早已妻儿的事实,写下婚书与阿婉成亲。”
程大人的手气的都抖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是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哪一点?除了名,除了利,还能有什么?
为何世人总这般千篇一律?就连追求的东西,也如此的相似。
令笙笑着道:“程大人何须如此生气,此事你女儿早已知晓,不然她为何非要杀了我娘不可?!!!”
程大人一惊,“你说什么?!”
他侧头看向自己宝贝了数十年的女儿,怔怔的道:“婉儿......”
屋里安静了下来,程氏闭上眼睛,扶住一旁的椅子摇摇欲坠的站起来。白芍想要扶她一把,却被她躲了过来。
站定,又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可声音里却染上无限的凄哀,“不错,我确实知道。”
“当年杏花微雨,洛水河畔他拾了我的手帕还给我,我一眼便看中了他。想着同他比翼双飞,共结连理。然爹爹你死活不同意我嫁给他,可是还是拗不过我,答应了下来。”
令笙看见程氏的脸上,带上了少许少女怀春时的娇羞与喜悦,也同时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
“我满腔欣喜嫁他为妻,不辞辛苦操持家务,以为会同他白头偕老一生。没想到......”
一行清泪划过岁月刻过的面容,“没想到...他有一次喝醉了,无意当中说出了罗氏的名字。我起了疑,一查之下才知他早已有了妻子。”
程夫人痛心疾首,“婉儿,你为何不同爹娘说...”
“娘!你让我如何说的出口?!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她也有她的骄傲啊!!!
只可惜她的这份骄傲,让长年累月的处在痛苦之下。最后,心性大变。
宋听南看着程氏的模样,百感交集。聪慧如她,怎么会不知。“阿娘...”
程氏虚弱的一笑,手抚上她的脸。“听南,今后你若嫁了人,定要睁大眼睛,不要像娘这般,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人不人,鬼不鬼,连我自己也不认得我自己了....”
“阿娘......”
令笙没有闲情雅致,看她们母女舔犊情深。侧过身子,又看向那块牌匾。
宋秋明道:“你设计了今天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你娘报仇,而是为了报复为父吧?”
令笙行了一礼,目光直视着宋秋明的眼睛,“爹爹明鉴,确实如此!”
她发过誓,要让所有害过她娘的人,付出代价!
是以她毫不犹豫的撩开衣摆,转身跪在堂前。用力之猛,噗通的声音清晰的传遍整个花厅。
宽宽大大的衣裳下,是她挺拔的身躯。柔弱的容貌上与坚毅的神情,这两者奇妙的揉杂在一张脸上。
晋宁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令笙声音明朗,一字一顿的坚定道:“同光三年,我爹与我娘在沄洲枫县下乡村结为夫妻,有此遗书可以佐证。同光四年七月,我出生在沄洲。同年十一月初,我爹出发前来盛京参加春闱,至此一去不返。”
“同光五年中秋之夜,祖母病逝。此事,在村中人尽皆知。同年十月,我爹写下婚书同程氏结为夫妻,此婚书当还在程氏手中。”
“同光七年夏,宋听南出生。”
“同光八年,祖父病逝,遗书中有日期为证。我和我娘被族中亲伯赶出宋家,流落街头!”
“同光十七年春,我和我娘被接到了盛京。”
令笙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泛出了泪光,“宋秋明罪名有三。”
“其一,宋秋明明知已有妻子,却还是与程氏成婚,此乃停妻另娶之罪。按照大昭律例,当卸其官职,流放青州!”
“其二,至亲过世,当重孝三年,忌嫁娶、忌任官、忌享乐,以示孝道。而宋秋明当时却官拜太仆寺主薄,宋听南和宋睢阳更皆是在此期间出生。”
“古语有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宋秋明盛京另娶生子,从未告知祖父。此乃不孝重罪,按照大昭律例,当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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