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仪使了眼色,一旁两个军士上前便将已是崩溃的淳于书抓开。
肖仪复又整了整衣襟,冷眼相对:“明日一到,淳于副将若不将军符给我,那你也别想再见到淳于和风了。”
萧关高高扬起了马鞭,指着远方星星点点燃着烛火的小城镇,笑道:“那便是摩诃镇了,只是比不得你们汴梁繁华热闹,不过赶集之日来来往往的,也算是十分兴旺,一切物质均不会缺,若想做点小买卖来打发日子也未尝不可。”
谢檀也微微扬起头,又顺手搂了搂靠在自己肩上沉沉睡去的百里春晴,笑对萧关道:“摩诃……此名听起来是佛教之地。”
“是,听闻那处有僧人凿壁筑千佛,不过我倒是没见过,”萧关笑道,“将军与夫人闲日时,去寻寻千佛也不错。”
“此处甚好……”谢檀应了一句,而身旁百里春晴忽然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眉头蹙紧,似乎梦见了什么。
谢檀低头,将百里春晴更搂紧了一些,下巴贴在她的额上,又听她喃喃梦呓:“回去……回去……”
“回去?”谢檀不解地重复了一句,口中泛出淡淡苦涩。
莫非她仍想回汴梁,还是她突然间后悔了与自己在一起的打算?
“谢檀……回去……快回去!”百里春晴额上浸出了细汗,忽而紧紧地抓住谢檀的衣襟。
一声尖叫之后,百里春晴骤地醒了过来,双眼迷茫地望着四周景色,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落目在谢檀诧异不已的脸上,顿时眼泪就已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怎么了?”谢檀温柔地替百里春晴擦了擦脸上泪水,“你梦里在叫我回去?回何处去?”
“谢檀……”百里春晴深吸一口气,不停打量着谢檀的面容,用力想将如今军中境况说出,却又想起叶淳临行前的嘱咐,再硬生生地将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又摇了摇头。
而此时萧关驭停了马匹,跳下车来,一道而行的几辆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谢檀也没顾得上多与百里春晴说话,便开始帮萧关将物件悉数从马车上取下来,又送入道路侧旁一间看起来应是整修新漆过的院落。
百里春晴拽紧了裙角站在一旁,看着萧关和谢檀忙前忙后地搬运东西,插不上手,脑袋里浑浑噩噩,也不知是否再提方才那事,只得左右环顾打量这一小镇,虽是一眼便能望到头,但平日里应当算是兴旺,房屋鳞次栉比,少说也有近百户人家于此谋生。
随着谢檀而步入院落中,见这院落虽不大,却算是精致小巧,借着烛火,可见院中有井有石桌,葡萄藤蔓蜿蜒爬上木制支架上,刚过了果期,几颗已是风干的葡萄悬在枝蔓间,摇摇晃晃。
“过去是个南平的生意人住在此处,后来他一家回了江南,留了这一院落,夫人和将军便可在此久居下来,”萧关持了一支蜡烛走了过来,笑道,“我一家就住在街道尽头,夫人有需要的话尽可来找我。”
百里春晴颔首谢过,又再步入内室,见谢檀独自掌烛,开始整理携来的几十卷书,平整书面,合放于侧。
听见脚步声,谢檀抬起头来,目光柔和地也看着百里春晴,解释道:“怕夫人平日无聊,也嘱了叶淳找来一些诗书,若是今后读完了我再去寻寻别的书……”
烛火摇曳,在谢檀的眼中熠熠生辉,多年戍边时一直长存的警觉和戒备从双眸中逐渐化去,仿似也留了几分宜室宜家的温情。
想来此番设计离开,谢檀已是早做了全身而退的打算,是想与自己长相厮守,远离朝务纷争,只是南平军那边……
百里春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在床榻旁坐下,又看着谢檀光洁的额上几缕青丝浮动,一身素服,比不得在军中着戎装那般英武气魄,却仍是多了几分俊逸淡然,颇得一些文人书生的彬彬儒雅,很是好看。
“秀色可餐吗?”谢檀突然问道。
百里春晴心头咯噔一跳,虎下脸:“并不。”
“夫人盯着我看了好久了,想来为夫应当算是好看,”谢檀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皱纹,复又将一卷书交到百里春晴手中,“去年中秋时曾说今后要与夫人多读读一些闲情逸致之书,如今总算有机会了……”
说着,便在百里春晴身旁坐下,一手握住了百里春晴的细指,低头浅笑,轻言而念及苏武留别妻一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征夫远行,辞家别妻,缱绻深情,念君悠悠。
“谢檀……”百里春晴捏紧了谢檀的手,嘴唇不住颤动,眼中噙泪。
“嗯?”
“回去吧。”
谢檀松开百里春晴的手,脸上骤然煞白。
百里春晴咬咬嘴唇,又再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看着谢檀有光闪烁不定的深邃双眸:“回去吧,南平需要你。”
☆、第七十三章 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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