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此,心又抽痛起来,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如她所言,已是回不去了,可自己却还是万般的不甘心。
明明自己是皇帝,身居龙椅之上,一道旨下,谢檀若不出妇便可以忤逆而当斩。明明可以硬将她抢回来,却只有她对自己一字一字的话语萦绕耳畔,不敢用这天子身份去强迫她。
否则,她说,她会一辈子恨自己。
这一辈子的恨,自己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
这个皇帝当得着实委屈了,社稷危难,江山动荡,自己虽然有心想要挽救这肖氏天下,勤于政事,但积重难返,朝堂上能一呼百应者也不过寥寥,更却连一个女子,自己都留不住。
王太医恭从地跪于地上,替张其乐把了脉:“娘娘身子安好。”
“昨夜可会有孕?”张其乐急急问道,脸上又不住微微一红。
王太医为难地笑笑:“才一日怎可看出,只有下月癸水不至时才可探知。娘娘如今独得圣宠,又是年轻体健,有孕不过是早晚的事。”
“是了,”张其乐又拢上了手炉,“那媚药,叫王太医再嘱人送些来,若本宫能诞下皇子,今后你一世荣华绝少不了的。”
子贤捧着肖衍赏赐的物件站在门外,张其乐的话音却落入了耳中,一时不知进退,又隐隐开始替肖衍惋惜起来,想起昨夜他那一筹莫展的神色,自以为是对不起了百里春晴,又生怕令张其乐和张秀不悦,原来也不过是如此缘由……
一宫女接近,子贤将赏赐的东西交到宫女手中,只道:“太医在替娘娘请脉,我不便入内,还请转交给娘娘。”
说罢,又沿着夹道往延和殿而去,眼见着谢檀和叶淳从不远处一边议事一边走了过来,不住有些莫名心虚地往一旁小门躲去,直至两人背影远走,才长吁了一口气,再又责骂了自己一句:“我干嘛怕他啊!他算什么啊!”
一面又是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走到肖衍的书房门外,刚想入内,见夏侯公也依召前来,客套地向夏侯公福了福身。
夏侯公上下打量了一下子贤,捋须道:“看来公公有事本想禀报皇上,却不知当不当讲。”
子贤一怔,脱口而道:“那究竟当不当讲呢?”
夏侯公嘴角扯了扯,若有似无地笑意流转入眼:“公公与老身一道进去见皇上吧。”
肖衍见子贤与夏侯公一道进来,微微有些诧异。
而夏侯公倒未多语,就往旁侧椅子上一坐,垂眸沉思。
肖衍只得看向子贤:“送去了?”
“送……送去了,”子贤应着,又斜眼瞥了瞥夏侯公,见他仍未开口的意思,只能憋了一口气,“皇上,子贤有话想跟您说。”
“哦?”肖衍许久不见子贤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倒也生出惊异,直了直腰背,也再往椅子上一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皇上,皇后她……”
子贤憋足了劲儿,才要开口,夏侯公却突然打断了子贤的话,问肖衍道:“不知皇上今日找老身来,是有何事?”
肖衍只得瞥过子贤,侧了侧身子,面容沉静无澜:“朕想问国运。”
夏侯公抬起眼角:“这倒是个新鲜事啊。皇上自登基以来,数度召见老身,十有八九都是问询夫人,老身还以为皇上对南平命运漠不关心,只为一女子而置天下于罔闻。”
“连您也觉得朕是个昏君吧,”肖衍不由苦笑,“朕杀了那么多人,就连方左都被我杀了,早失了人心,而朝堂上又与众臣面和心离,心心念念的却全然是……您所说的那个无法放下的执念,就连知晓与她的确缘分已尽,但还依旧不肯撒手……”
灯火闪烁,映着肖衍通红的双眼。
夏侯公未应肖衍的苦诉,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到书桌前,口中念念有词,半晌后道:“国运乃是天机,泄露天机乃会遭天谴。”顿了顿,又道:“只是老身见皇上眼下有青,似有中毒之相,还是小心为上啊。”
“什么?”肖衍一下站起身来,急对子贤道,“快去传太医!”
子贤也慌了神,跌跌撞撞地便跑出了屋。
而肖衍又回头见夏侯公面容上未有任何变化,似乎也突然心安了不少,坐了下来,回想着昨夜在正阳殿中的种种,恍然大悟般地抬起头:“这……”
“娘娘心头疤更深,无法根治,也将愿望落空,身首异处了……”夏侯公说着,云淡风轻。
“何时?”
“二月十五,花朝节。”
“花朝节……明年阿晴生辰那日吗?”肖衍痛苦地捂住头,“千暮公主还小,不能没有生母,可有办法阻止?”
“人命如国运,动辄如山崩地裂翻江倒海,人太微弱,力不可挡,只是皇上不可再造杀孽,或能让南平……”
夏侯公说着,便看着王太医如临大敌般地随子贤走了进来,双手颤抖地搭上了肖衍的脉象,面色已是煞白。
还没等肖衍开口问及,王太医已经双腿发软地直跪了下来,猛地往地下磕了几个头:“皇上饶命啊,臣听命于皇后,不得不从,否则便是人头落地,臣尚有八旬老母,下有妻儿孙辈,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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