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详细一点。”老杨说。
“其实在这之前,我们的关系就开始出现了问题。时不时的就会因为一点小事吵架。”季安放弃了无谓的抵抗,拧开了心中最后一道阀门说道:“本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就在前一段时间,具体时间记不清了。我发现了她身边有男人的迹象,直到最近两天我才确认,她的确跟别的男人好了。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本来还犹豫要不要说的明显一点,没曾想她居然毫不掩饰的承认了,并且开始数落我,贬低我。一气之下我就出了门,在外面逛了一圈。冷静下来之后,我也接受了现实,我不能原谅她,但我也没办法阻拦她,只能由她去了。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见秋芮躺在地上了。”季安说话时一直皱眉看着放在身前的手铐,像是被窥探了绝不能被发现的秘密一样,蜷缩着身体。
“版本好像不对吧。”老杨前倾身体带着怀疑的语气说道:“是不是你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以后,难以控制,一怒之下用烟灰缸敲死了秋芮,最后慌忙整理犯罪现场的时候被警方当场抓获,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没有杀她,我真没杀她。”季安急切的回答道。
“那你衣服口袋里的小刀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要杀死秋芮么。”老杨不给季安留下思考空间,快速追问道。
“我,我没有。”季安皱起鼻子,目光低垂,毫无底气的回答。
叶辰仔细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对话,然后用自己的经验和方式加以提炼总结。人在准备说谎的前一秒会有犹豫,不管是说谎成性的人,还是普通人都不会例外,区别在于犹豫时间的长短而已。在谎言出口的瞬间就如同在原有的轨迹上增加了一个驱动的齿轮,新增加的齿轮会有各种各样的形状以及运转方向的不同,磨合期可以很短,也可能很长,一旦齿轮增加并且在工作当中,那么必然就会出现另一个新的齿轮与之衔接的轨道,也就是人们口中说的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更大的谎言去圆第一个谎言。而叶辰需要做的是分辨犹豫的部分是否是因为即将出口的谎言,还是真正在回忆当中的真实情景。
季安确实有杀人的意图,叶辰暗忖道。只不过因为某些出乎预料的情况发生,并没有使用准备好的水果刀,而是在情急之下用烟灰缸敲打死者的头部使其重伤。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叶辰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在得知秋芮仍一息尚存的情况下没实施救助,反而阻断了她的呼吸置她于死地呢。之前看过季安的资料,叶辰知道他与前妻有过不愉快的过往,加上秋芮的行为简直与前妻如出一辙。季安不是老成持重的人,即便是再老实无能的人也无法容忍这种侮辱男人最根本尊严的情况发生。如果季安在暴怒之下动手打死秋芮,叶辰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可是一鼓作气,再而衰,季安的第一次攻击应该就已经把所有的怒气全部宣泄出去了,在这之后的行为是普通人在失去大半怒气支撑下难以做到的。
此时的叶辰已经封印了自己身体内部有情感波动的一面,他不会断然的只用常理进行分析,很多犯罪恰恰是突破常理的,无法用正常逻辑去推理分析的,不排除季安就是这种犯罪,至少通过现有的观察和证据看来,叶辰百分之九十六五选择相信后者。
“说谎只能加重你的刑罚。”老杨加重了‘刑罚’两个字说。
季安似乎在权衡利弊关系一样保持低头的动作,说出“说谎只能加重你的刑罚”时,季安才猛然抬头,嘴里仿佛是在念动某种能使自己脱困的咒语般翕动,“我是有这个想法。”季安小声说。
“大声点。”老杨将快要离开椅子的屁股坐了回去,双手交叉在胸前说。
“我是有这个想法。”季安用最开始的音量说,“但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并没有付诸行动,那把小刀也一直放在衣服口袋里,从来没有动过。”
“那是因为你没有动用它的机会而已,因为你最后是用手边的烟灰缸砸向秋芮的。”老杨像是用最终陈述事实一样的语调说。
“我要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呢,我真的没有。”
季安似乎想用手揉搓自己的脸,却发现了双手已经被铐住,无法动弹,只能用力扭曲着五官,仿佛这样做能让他减少一分无力感给他带来的痛苦。
“还在狡…”
叶辰微微抬手挡在老杨的胸前,阻止了老杨逼问性的发言。叶辰明白老杨并不是想要屈打成招,而是用迫使犯人在高强度的逼问下无法守住心理防线,下意识的说出实话的一种专业审讯手段。虽然老杨在其他地方表现平平,但审讯犯人确实是个中好手,他信任老杨,这也正是叶辰自从进入审讯室以后就一直坐在一旁缄口不言的原因。
人能够预料到的事情永远是预料之外。叶辰始终凝视季安,观察所有能够通过肉眼观察到的事情。但是,叶辰感觉仿佛一切情景与感觉都蒙着一层薄膜,时时刻刻束缚身体,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不知道是哪出现了问题,但必须打破僵局,叶辰想到。
象征性的清了清嗓子。叶辰凝望季安,用区别于老杨的平缓的语调说道:“我们换个话题,你可以抬头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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