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瘫坐在椅子里,瞬间苍老了十岁。
关琼枝没想到父亲找到这里,她曾经恨过他,现在他也很可怜,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放下所有的爱恨。
夜晚,牢房里阿香和黑女人已经熟睡了,关琼枝睡不着,她靠坐着,双手抱膝,夜深人静,是人心里最脆弱的时候,她跟他在一起许多细节,突如其来如潮水般涌现在脑海里,他曾说过陪她回家乡祭奠母亲,她有两年没有回去看望母亲。
一缕细微的晨曦从通风□□进来,洒落在她脸上,又一天开始了,她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女狱卒大声呼喝的声音响起,监牢女犯们懒懒地爬起来,阿香揉着眼睛,看着关琼枝,“你一宿没睡?”
倏忽地想起关小姐明天要行刑了,打了个寒颤,早饭送来,大家拿碗盛粥,只有关琼枝靠着不动,黑女人咬了一口馒头,阴阳怪气地说;“不想吃饭,死了做个饿死鬼。”
心里遗憾又有些惧怕关琼枝,可惜自己没能杀了这个小贱人,她反正也是个死。
下午,监狱里来了一个人,要求探监,关琼枝被女狱卒押着朝探视间走,不知道还能有谁来看望自己,不管是谁,这个人都是世上最后看见自己的人。
一进门,她微微愣怔住,来人先打招呼,“关小姐好!”
关琼枝苦笑了下,坐下,轻声说;“有事吗?”
对面的年轻男人笑了下,“我是单纯来看望关小姐的。”
这个叫汤玉麟男人,是方家四少方斯年的心腹,曾经跟关琼枝很熟悉,短短时日已经物是人非。
“听说关小姐明日…..”他顿了下,避开敏感的措辞,“我来想问问关小姐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半晌,关琼枝开口,眸光暗淡,声音低了几分,“他还好吗?”
汤玉麟盯着她看,意味深长的神情,“不满关小姐说,四少他心情不太好。”汤玉麟留意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试探着问:“关小姐有什么话要对四少说吗?”
如今还能说什么,一切都无法挽回,但愿她的死,能消除他的恨,“替我跟他说一声,祝他幸福。”
探视时间到,汤玉麟望着被狱卒押解离开,纤柔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摇摇头。
上海法租界一幢花园洋房,窗帘垂落,房间里亮着一盏台灯,整个房间几乎被黑暗笼罩,阴影里站着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衣,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表情,周身透着森冷的气息,汤玉麟感到无形的压迫感。
他站在年轻男子背后,即便男子不回头,汤玉麟也半分不敢懈怠,恭敬有加,男子背身脸朝窗外,窗外今晚没有月色,微弱的台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低沉声音略哑,透着一股直透人心的清冽,“她说什么了?”,
“她问四少好吗?我说不太好。”
男人没接话,显然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关小姐祝四少幸福。”
汤玉麟望着窗前孑然而立的男人背影,身形笔直,目光穿透重重黑暗,望着西北方向。
“同监牢的女犯受人指使想杀关小姐,没有成功。”
窗前男子身子僵直,十指收紧,屋里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估计是他们自己人干的。”汤玉麟补充道。
“抓住的同伙都已经解决了?”
男子寒咧的声音,汤玉麟的手心的薄汗冰凉,“都秘密处决了。”
监狱里走廊灯灭了,只留下一盏小灯,阿香和黑女人睡了,突然,牢房铁窗闪过一道白,一个小纸团,落在关琼枝脚边,她捡起来,走到牢房铁窗前朝走廊看,一个女狱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打开纸团,借着白炽灯微弱的光线,看见纸条上写着四个字,今晚越狱。
关琼枝看完,把纸条塞进嘴里,费力的吞咽下去。
半夜,整座监狱沉睡,站岗的狱警听见轻微的响声,端着枪警惕地望着四周。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冲天,有人高喊;“着火了。”
监狱顿时一片骚乱,听见喊声,监牢里女犯们从睡梦中惊醒,一个女狱卒拿着钥匙挨个打开监牢铁门,女囚犯蜂拥而出,这种时候,留下也是死,冒死逃走,也许有一线生机。
关琼枝不等女狱卒开监牢大门铁锁,一跃而起,两步窜到牢门口,手里握着一截铁丝,这小段铁丝是她从草堆里捡到的,三两下捅开了铁锁,这时,阿香和黑女人已经醒了,关琼枝朝阿香喊了一声,“快跑!”
率先冲了出去,阿香在她喊声停了两秒,爬起来追着她朝外跑去,黑女人看她二人跑了,紧随其后朝外跑。
这时,还没有开锁牢房中的女犯们等不及,有人开始砸牢门,这些女囚不少是亡命徒,比男人还凶狠,砸开牢门逃生。
监狱里的狱警都赶去救火,留下少数几个女狱警看守监牢,听见里面出了乱子,冲进女监走廊,冲出监牢的女犯,迎头遇见两个女狱警,端着枪,大喊一声;“站住。”
这群女囚哪里听从她们的,拼命往外冲,前面跑的两个女犯中枪倒下。
一个女狱警正要朝关琼枝开枪,这功夫,关琼枝和几个女囚已经冲到跟前,关琼枝徒手夺枪,嘭地一声,关琼枝的手里的枪口冒着白烟,女狱警倒地,另外一个女狱警的枪也被女犯人夺下,当场枪杀,你死我活,不能存一点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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