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韶九之事已让她足够凌乱了,她需要点时间来捋一捋思绪。
老爷子倒是也没有要‘胡搅蛮缠’的意思,颔首道:“早一点歇息也好,明日咱们还要去一趟香山别苑。”
“去香山别苑作何?”冯霁雯讶然问道。
祖父同袁先生交好,有事儿没事儿总会往香山别苑跑上一趟,吃酒谈诗,可怎么明日她也要去吗?
“明日是袁夫人的生辰。子才借此摆了几张席面,想要好好热闹热闹。”
如今的袁夫人虽是续弦,但与袁枚琴瑟和鸣,夫妻感情极为融洽。可谓京中夫妇楷模。
若不然,袁枚也没可能会为了其生辰而大宴好友了。
“虽是子才设下的宴,可到底是袁夫人的生辰,少不得女眷作陪,故而京中不少夫人小姐,明日都会前去。”冯英廉笑道:“子才让人送来的请柬里。可是跟我特意提起了你的——”
特意提起了她?
这话冯霁雯自然不信。
她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普通小姑娘,连袁先生的面儿都不曾见过,怎会得了他的注意?
“到底闲着也是闲着,全当是出去散散心了。”冯英廉又道。
冯霁雯便未有再行推辞。
左右就是出一趟门儿。
只是她此时却是万万不曾想到,这一趟心散的,竟是能把自个儿的下半辈子都给散出去了……
……
翌日,雪后初霁。
今日一早,咸安宫官学中便按时放出了年底文考考核的榜单来。
第三考场的头名是海兰察家的儿子安禄——海兰察虽是个性格暴躁的粗人,但这唯一的儿子却是个文绉绉的书篓子,做的一手好文章。
第二考场的头名则是那彦成。
最为受人瞩目的成绩榜自然还是第一考场肄业考——
短短两日间,肄业考上那桩惹得大学士王杰当场跟于敏中家的公子于齐贤红了脸的意外事端,几乎已在四下传开了来。
不少人都在议论那个当场将策论背出,得了王杰极力夸赞,名叫和珅的正红旗子弟。
肄业文考的成绩很快被揭晓出来。
第三名是金简家的二公子金亦禹。
第二名是刘统勋家的孙子刘鐶之。
由咸安宫汉总裁李形蕴亲口宣布的头名却仍是年年第一的和珅——
众学子们顿时躁动起来。
“凭什么!”
“公正何在?他连考卷都没交,竟也能评得第一?”
“这简直是天大笑话。”
以于齐贤马首是瞻的一群八旗子弟们视规矩为无物,你一句我一句的嚷嚷起来。
“我等不服!”
于齐贤冷眼望着坐在那里神色平静的和珅,讽刺道:“有人抱上了王大人的腿,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在这官学中,竟也能堂而皇之地走起后门儿来了!咸安宫官学建学数十年,却还未听说过如此奇事,所谓规矩,原来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一想到考核当日自己反被和珅利用之事,他便气的牙根儿发痒。如今又眼见他要摘得第一,哪里能忍?
让和珅借机在官贵中露了脸已是令他悔恨的捶胸顿足了,眼下无论如何也决不能再让他如愿拿得头名!
纵然是李形蕴在,他也绝不买账。
到底他是占着理儿的。死咬着和珅没有递交考卷便够了,总而言之势必要一闹到底,决不能再便宜了他!
他开口这样一阵冷嘲热讽,更让底下的一干学子们纷纷出声附和。
和珅犹如不曾耳闻一般,置身事外。
第一不第一。于他而言已没有太多意义。
而这些长不大的孩子们,却总爱将精力耗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这一点,他这些年来早已习惯的不会去在意了。
“啪!”
戒尺抽打在黄梨木讲桌上的声音响起,四下有着短暂的安静。
“休得喧闹!”李形蕴厉声制止道。
“此举不公!”有人高声喊道,仗着有于齐贤撑腰。
“住口!”李形蕴脸色愈沉,将手中戒尺放下,忽然拱手往右上方一揖,面容一派肃然说道:“文考当日之事,已由王大人上禀天听,乃是皇上体恤贤能。不以所谓规矩束人,亲自示下了可按实情酌情变通的口谕!”
原本又有要重新躁动起来的迹象的四下,顿时不能再静。
众学子们震惊不已。
于齐贤亦是怔住,脸色一时变幻个不停。
谁能想到王杰竟然将此事捅到万岁爷跟前去了!
和珅亦感到意外。
他的目的在考核当日已然达到,如今这形势不外乎等同是意外之喜,锦上添花。
他眼中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一侧的刘鐶之极快地皱了一下眉头,单手撑着脑袋不知是在琢磨什么的金亦禹却面含微笑,左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书桌上轻轻叩动着。
“谁若再有异议,大可随后与我详谈——”李形蕴的目光扫视过众人。
学子们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来。
异议?
详谈?
不要命了吧?
自己作死倒没什么,一个不慎被安上大不敬的罪名。只怕满门都要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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