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暖阁中,因先前章佳吉毓那件事情而一直沉浸在思考后续影响的冯霁雯,这才得以真正瞧清楚这位袁夫人的神态样貌。
她着一身宝瓶蓝绣团福寿字样儿绸缎褙子。素灰色细棉裙,发间两根翡翠绿祥云钗,一对儿金玉滴耳坠更衬得面部轮廓圆润和气,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让人望之便生亲切之感。
乍一看,除了仪态周正之外,音容笑貌倒半点不像是自深宫之中走出来的人。
冯霁雯即将要收回目光之时,忽然若有所查一般,将视线往袁夫人身侧移了一移。
神情疏冷而高贵的和静公主,眼下正在打量着她。
二人目光相撞。和静并未闪躲或是意外,只仍然看着她。
只是这过于光明正大的打量目光,并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悦。
冯霁雯被她看得一阵莫名其妙。
忽地又记起来,前两日的景仁宫宴上。要请自己去毓庆宫里说话儿的……好似便是这位七公主吧?
她心底疑惑,面上却未表露出来。
直到和静淡然地收回了目光,她方也不动声色地将视线重新拉了回来。
心底存下了一份疑窦。
这顿生辰宴吃的十分平静,不似景仁宫宴那回,小姑娘们争相要表现自己——多是几名夫人们偶尔同袁夫人说上两句话,小辈们插不上嘴。便大多在一旁听着。
宴罢,便例行地坐在一块儿吃茶。
旁边的男席上不时传来男人们说话和推杯换盏的声音,显是还没吃完,女眷们便也不急着退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京中近来的大小事,谈到哪家珠宝楼里的首饰好看,打发着时间。
章佳吉毓几欲离场,皆被章佳吉菱给拦住了。
她们的额娘瓜尔佳氏本是收到了请柬的,但因昨晚听阿迪斯酒后说出要同冯家结亲的话,一时被气的病倒了,今日不愿出门,这才遣了她们两个前来为袁夫人庆贺生辰——若提早离场,未免太过失礼。
章佳吉毓时时刻刻如坐针毡,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退了大半,可她却仍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看。
加之想到回府之后,没准儿还要挨训,一时更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冯霁雯,恨不得用目光将她戳出几个洞来。
冯霁雯坐在那里正吃茶,忽觉余光中闪进了一抹靛青,有一道身影在她前侧方停了下来。
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
却见是汪黎芸。
因别人在谈话,她的声音便礼节性地压低了些,与冯霁雯道:“坐久了有些发闷,冯小姐可要出去走一走吗?”
冯霁雯微微一怔之后,欣然点头。
二人缓缓退出了正厅。
汪黎珠皱了皱眉头,也起身跟了出去。
却在即将要离开正厅之时,忽听得身后有人唤了自己一句,又问道:“你去哪儿?”
是她长兄汪黎隽。
“她们俩倒是走到一块儿去了,真是臭味相投。”汪黎珠朝着冯霁雯和汪黎芸离去的背影抬了抬下巴,不悦道:“我看若不提醒她两句。她都要忘记自己姓汪了!”
平日与她不对付就且算了,现如今竟还与她讨厌的人越走越近,刻意给她添堵,真是令人生气。
她说着便要追上去。
“回来。”
汪黎隽跟着出了厅门外。张口制止道。
汪黎珠皱着眉回过头去看着他。
“这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值当你去闹?”汪黎隽与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汪黎珠疑惑地走近,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汪黎隽见四周无人注意,方才压低了声音在妹妹耳边说了几句话。
“……”
汪黎珠微微瞪圆了眼睛,从开始的诧异变成不确定。却又夹杂着隐隐的兴奋:“这法子当真可行吗?这里这么多人,父亲也在……万一被人发现了呢?”
“你怎么这么笨呢?”汪黎隽低声说道:“又不是让你自己去做,你只管从中推一把……届时就算真的败露了,只要你咬死了口不承认,她们又有什么证据拖你下水?”
汪黎珠听罢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这几年她处处为难我,我早就想好好地教训教训她了!”
“就按我教你的去做,记住了吗?”
“嗯。”
……
汪黎芸身后连个丫鬟也没有,与冯霁雯一同沿着磬林楼外的一条小径缓步行着。
冯霁雯只带了小仙出来,让小茶留在了厅中等候祖父和舒志。免得祖父到时不知她去了哪里而担心。
“我见你坐在那里也有些不自在,一个人又不好寻借口离场,才寻了你一同出来。”汪黎芸说道。
冯霁雯笑了笑,点点头。
“之前你收留我在英廉府过夜,我还没有对你当面道过一句谢。”汪黎芸转头看向身侧的冯霁雯,目光坦诚地道:“多谢你了。”
那时她情绪消沉,什么也顾不得。
若没有冯霁雯收留,又差人回汪府送信的话,她在外流落一夜,名声上还不知要添上怎样的污点。
冯霁雯闻言笑了一声。
汪黎芸不解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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