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霁雯不由感慨道。
可这个将此事翻出来的钱沣,此刻的境遇却是不大妙。
早朝之上挨了岳父金简金大人一顿眼刀子不说,上午陪同太太回娘家做客,饭桌上儿更是一个好脸色也没见到。尤其是岳父的神情,就差没有当场掀桌子让他滚蛋了。
钱沣之妻乃是金简的长女,金溶丹。
当初在姑母嘉贵妃的促成之下嫁给钱沣为妻,是她此生最为后悔的一次决定。
钱沣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为金府的女婿。是他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间,最纠结反复的一桩心结。
如果可以重来,他宁可娶一个出身低微的普通女子,也不要跟金家搅和到一块儿去。
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在用罢午饭之后,一个和往常一样去了母亲那里抹泪诉苦。一个则被岳父金简叫进了书房里“喝茶”。
金亦禹也被一道儿叫了过去。
他去年年底已从咸安宫官学中肄业,金简有意让他早日入仕,便事事不避他,是想借此让他多了解一番朝局之事。
金亦禹望着父亲沉着一张脸质问大姐夫在弹劾于敏中之前为何不与他商量,和大姐夫沉默不语,嘴角抿紧的模样,不由摇头笑叹了一口气。
这场景他不知见了多少次。
听他在此关头竟还发笑,金简怒目扫来。
金亦禹立即绷住了神情,作出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来。
“东注,你平日里行事没有节制还且罢了,可这回你弹劾于大人这样的大事怎也如此地一意孤行?咱们金家同于家相交多年,我同于大人在官场之上更是相互扶持的同僚知交,于家只于公子这一个子嗣,你此番将他逼入死境,不是明摆着要让于家同金家翻脸结仇吗!?”金简拿手敲着茶桌,越说脸色越差,到了最后,几乎已是怒不可遏的诘问。
“岳父此言钱沣不敢苟同。”钱沣丝毫不为其怒气所动,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修剪整齐的八字胡同其脾性一样一丝不苟。
他在金简面前,自称早已连‘小婿’都不是,而是大名钱沣。
他拿表明立场一般的坚定口气说道:“岳父与于大人私交如何,钱沣不敢过问。我只知一点,我身为都察院御史,监察朝中百官乃是职责所在。自古以来,黑便是黑,白便是白,黑白不容混淆。”
金简见他这幅理直气壮的模样,被气的脸色通红:“……朽木不可雕也!”
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婿!
在朝堂上从来不曾给过他任何助益就且罢了,还总要冷不丁地扯他几回后腿,这回更甚,直接将扶持十一阿哥的于家给拉下来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处事原则。意见不合乃是常有之事,岳父不必因此动怒。”钱沣面无表情地说道。
金简闻言更是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儿,险些要从嗓子眼里喷出血来。
去他的狗屁原则!
一头犟驴,他知道个屁!
金简在心底大骂出口。让人直接将钱沣‘请’了出去之后,后又砸了一套素日里最中意的茶具。
“真是个拖累!”金简恶狠狠地道:“若不是看在你大姐的份儿上,就凭他所作所为,我岂能留他到今日!”
金亦禹微微皱眉。
“父亲息怒。”他劝道:“姐夫的脾性您不是不知道,他为人耿直刚正……”
“什么耿直刚正?”金简打断儿子的话。沉声道:“这分明是愚蠢!”
金简心中的怒气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这回他没法儿跟于敏中交待不谈,宫里的妹子和十一爷只怕也等着跟他问罪呢!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才能有这么个女婿?
可眼下不是埋怨这个的时候。
他得好好想想要如何解决这个困局。
“总而言之,于公子决不能被定以杀人罪论处。”他攥紧了手掌说道。
金亦禹见他眼中的思忖谋划之色,忽觉一阵压迫感袭|来,胸口似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犹豫再三,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道:“父亲……咱们金家今时今日的光景已无同人相争的必要,宫里的皇子们也无人有能力同十一阿哥相争。您同姑母何苦还非要做到如此地步?”
顺其自然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陷入无穷尽的党争之境。
这些年来父亲在前朝为姑母铲除异己的行为,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金简听得儿子此言,脸色不禁又差了几分。
“你知道什么。”他往门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斥责道:“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得了的吗?你对朝中的局势又有几分了解?无人相争?这世上从来没有十拿十稳的事情!只有壮大实力将它们紧紧握在手中才算上策——更何况如今谈这些早已晚了,你只需记住,咱们金家跟十一阿哥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能撇下谁!”
甚至已不单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么简单了。
“……”
面对父亲如此坚定的态度,金亦禹已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可他很清楚,自己最不愿走的,便是父亲这条路。
但是。大哥自幼体弱缠|绵病榻多年,父亲几乎是将所有的希望都灌注到了他这个次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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