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城中穿行了约半个时辰有余,方才在定府楼街后的一座别苑前缓缓停下。
一身掩人耳目的枝黄色衣裙,头戴幂篱掩面的金溶月扶着阿碧的手下了马车。
别苑的门因为主人不常过来而紧闭着,阿碧上前轻轻叩了数下,片刻便有了仆人前来开门,与金溶月行了一礼之后,态度恭谨地将人请了进去。
待仆人重新将门闭上,一行三人朝着前堂的方向走去,金溶月适才问道:“十一爷可有留话几时过来?”
仆人躬身跟在其侧,闻言答道:“这个主子没说,姑娘且稍作歇息,等一等吧。”
这一等,直是等到了一个时辰之后,临近正午时分,方有下人来禀,说是十一爷过来了。
金溶月这才摘下头顶幂篱,自椅上起身相迎。
一身段蓝圆领锦袍,腰束玄色绣金线卧龙带,头戴一顶六统一合边儿镶黄玉坠红缨帽、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十一阿哥永瑆带着两名随从负手跨入堂中。
“十一阿哥吉祥。”金溶月垂首福了一礼。
“这儿又没旁人,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永瑆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金溶月本下意识地想要躲开,然而想到自己尚且有求于他,便没了避开的动作。
永瑆眼底划过一丝意外。
往前他这个表妹虽也不抗拒二人之间的往来,也默认了他的许诺,可在他面前无时无刻皆是不忘端着一副才女的架子,冷傲的样子好比是冬日里的腊梅,仅可观赏,却不容人随意碰触。
像今日这般未避开他的手,无疑是头一遭。
一股难言的得意感自永瑆心底升起,他笑着借势一把揽过金溶月的肩,道:“一早我去跟额娘请安的时候,她留我下来说了会儿话,这才耽搁住了,来的晚了些,月儿表妹该等得急了吧?”
金溶月扫了一眼他搭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右手,敛去眼中的不自在与排斥感,道:“昨日十一阿哥让人回信时只说今日在此相见,并未约定具体时辰,是我来的过早了些。”
“表妹还是这么地善解人意。”永瑆状似欣慰地喟叹了一声,见她欲回原处落座,揽着她的肩转了个方向,“好些时日没见着表妹了,咱们去內间说话罢?”
金溶月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永瑆满脸喜色地拥着她往內间走去。
阿碧眉间闪过一抹不赞同,下意识地欲跟进去,却被十一阿哥身后的随从给伸手拦在了外堂。
她也唯有暗自皱紧了眉在心里头干着急。
內间之中光线不比外堂来的充足明亮,两扇镂空雕花大窗也未来得及支开,仅有一层薄薄的日光透着窗纸照进来。
“表妹,咱们坐着说话。”
永瑆揽着金溶月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右手顺着她的肩往下滑,搂住了那纤细的腰肢便要将人往怀里带,金溶月脸色一红,微用了些力气将身子扳正,不至于靠在他怀中,口气有几分失落地道:“看来十一爷是半点没将月儿的事情放在心上。”
永瑆闻言脸上笑意一滞,忙地道:“这你可就冤枉表哥了!你刚出事儿,我便凑巧得了皇阿玛的差使陪着老佛爷还有九格儿去广济寺祈福去了,这一呆就是四五日,直到昨个儿才回的宫——那寺庙里尽是些成日只懂念经的秃驴,我委实是半点消息也没能听着!刚一回宫知道了个大概,听下人说你让人传了信儿到这别苑中来,这不就赶忙地约你今日来此相见了吗?”
他说的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末了又拿左手拍了拍胸脯,道:“倘若我提早知道这事儿,哪里能容你受这么大委屈!”
金溶月不知信是没信他的话,只半垂着眼睛,低低道:“如今再说这些也晚了……我眼下已成了别人口中耍弄心机,构陷他人的阴毒小人,近日来,连门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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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这么说!”永瑆佯怒了一句,继而又放低了声音好言安慰道:“此事我也有了解,你受了伤,怎还能倒过来怪你呢?这是那些人愚昧无知,往日嫉妒你惯了,好不容易找着了借题发挥的机会,趁机来打压你呢!但话说回来,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且过些时日便没人记得了。你尽管放宽了心,别净往坏处想。瞧瞧这几日没见,你都消瘦成什么样子了?表哥看了是真觉得心疼啊……”
说话间,放在金溶月腰间的右手又是一阵不安分。
“表哥当真心疼我?”
“那还有假?”永瑆满脸认真。
“那表哥可愿帮我一个忙?”
金溶月微微转过了身子面向他,一双微微上挑的潋滟美目中含着请求之意。
这眼神换作谁只怕也不忍拒绝。
永瑆瞧得心底一阵发软,嗅着少女身上近在咫尺的幽幽体香,一股无名燥热烧得他喉咙都有些发干,忍不住紧了紧贴在她腰后的手臂,一面有些魂不附体地道:“什么忙,你只管说。”
这也不能怪他定力差,只能说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美人儿忽然放下了身段儿,贴在臂弯里一句一个表哥的喊着,加之又是梦中肖想已久之人,一时之间实在不好控制此刻过于澎湃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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