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吃惊至极。
冯霁雯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定睛望去,只见竟是马匹颈部中了箭,箭身从侧面穿喉而过,血流不止,不大会儿便染红了草地。
有人救了她们……
一阵马蹄声传来。
为首之人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持弓,身上穿得是镶黄旗的统领兵服。
来到残破不堪的马车前,他立即跃下马来上前察看情况。
待见着马车之内是何人之时,英气浓密的眉顿时皱作一团。
“冯霁雯!”
他显是大惊。
冯霁雯张口欲回应他,却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最后只得动作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福康安见她髻发散乱,形容狼狈不堪,面上还带有血迹,又十分有经验地查看了马匹,见到那支银钗还插在原处,顿时沉了脸。
“拿利物刺马,你疯了不成!?”他怒声诘问。
冯霁雯脑海中仍是嗡嗡作响的状态。
可她半点不后悔自己所为。
当时的情形半刻也耽搁不得,倘若她不当机立断迅速逃离的话,只怕根本没有任何生机可言。
赌一把,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再者,她这不是赌赢了吗……
她脸色煞白地抬起头来看向福康安,双手支撑着疲软疼痛的身体,略作一番呼吸调整之后,嘴唇翕动了两下,勉强发声道:“多谢……”
“你该谢你自己命不该绝!”福康安冷哼一声,上了前来没好气地问道:“伤到了何处?”
“自此往西约三里开外,有恶匪出没,你快带人前去追剿……”冯霁雯气息虚弱无力地讲道。
“已有官兵前去,用不着你来操心!”
那便好……
冯霁雯一直强自冷静凝聚着的神思此时方才开始涣散,整个人亦没了半分气力,彻底瘫软了下来。
冷汗将发丝与衣物都浸得湿透,她整个人恍若被丢进湖里刚捞上来一般。
福康安见状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他看了一眼纵然换马也没办法再坐人的马车,转头对下属吩咐道:“持我的令牌,临近去京营中借一辆马车,再请军医一并前来!”
冯霁雯闻言本想拒绝说不用,她身上的伤势并算不得严重,可余光瞥见横躺在马车中捂着肩膀疼痛难忍的钱应明,以及想到摔伤伤势不知如何的纪叔,于是便也未有出言阻止。
只又艰难地开口与福康安道了句谢。
“往前倒没发现你待人如此客气有礼。”福康安最后瞥了她一眼,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兀自转了身。
正要上马之际,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你们前去接应顾三,若抓到了那群流匪,切记不要全部灭口,留几个活口下来。”他吩咐完,又道:“我在此处等京营军医前来。”
下属闻言不疑有他,当即带着一群人马动身离去。
留了下来的福康安站在马边,时不时地看一眼马车中的冯霁雯——只是为了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被小茶扶了过来的纪叔情况也不大好,除却可见的一些伤痕外,左臂也疼得无法动弹,不知是不是骨折了,冯霁雯便交待了小茶不要擅自移动他,待军医过来之后再行诊断。
另又固定好了钱应明的位置,让他靠坐在马车中,塞了隐囊在其背后,好尽量缓解他肩膀上的疼痛。
福康安在一旁远远望着她满身狼狈,与惊魂未定的神情,说话都说不利索,却仍还能如此冷静地安顿好身边之人,一副有条不紊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
真是无知者无畏。
她胆子真是大的够可以了。
从没见过如此不知死活的女人!
之前是,如今更是。
他越看冯霁雯越觉得烦躁难安,遂干脆转过了头去不再看她。
这一转头,却瞧见了一行约四五人正骑马朝着此处赶来。
后方似还跟着一辆马车。
但并非是京营中的规制,而是普通马车。
他定睛瞧了瞧,待那行人靠近了林前,便认出了来人。
有四名着黑衣的随从。
赶马车的则是和家的那个刘全儿。
而至于在最前面翻身利落下了马、还穿着一身官袍的少年人是哪个,自是不必多做说明了。
福康安冷笑一声,侧过了身子去。
他看和珅不顺眼,已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而向来做事滴水不漏的和珅,如今也根本未能得以分神去同他多做寒暄。
他几乎是疾奔向了马车的方向。
“夫人!”
乍然听到这道极熟悉、语气中却满带着从所未闻的紧张之意的声音,整个人仍沉浸在死里逃生的余惊之中的冯霁雯,动作有些怔怔地转过头去。
她见和珅穿着一身石青色官服,顶戴却不知丢去了哪里,平日清朗俊逸如春风一般面孔上竟全是张皇与不安。
待那双眼睛捕捉到了坐于马车中的她,身形倏地一顿。
他在离马车尚有十步开外的距离站定,一时之间就这么看着她,目光从下至上一寸寸地细致打量着,似在确保最心爱之物万无一失之前,不敢贸然靠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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