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却在一旁不赞同地“欸”了一声,对这位妇人嗔道:“喊什么江太太,如今霁雯可是堂堂一品尚书夫人了,该喊和夫人才是——”
“对对对,瞧我这张嘴……”妇人忙笑着道:“该喊和夫人!”
冯霁雯一面不露痕迹地避开了孙氏要上前来挽住她胳膊的手,一面微微笑道:“不敢当,如今尚未请封,称不得夫人,二位太太还是照旧称呼我为和太太吧。”
孙氏脸上表情一滞,不知是因冯霁雯避开了她的手,还是因为冯霁雯之言,即是问道:“我那侄女婿升任刑部尚书已有好几日了,你怎地还未请封呢?”
除非是皇上钦封的命妇,一般官员之妻都须得按照夫君的官位等级前去请封,再由内务府拟定敕封命妇圣旨。
冯霁雯未有回答孙氏之言,只坐了下来,又示意二人也入座。
来即是客,没有让人站着说话的道理。
虽然孙氏判若两人的态度委实让人舒畅不起来。
冯霁雯这才开口问道:“不知汪太太同江太太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位江太太闻言便瞧瞧睨了孙氏一眼。
孙氏张口便与冯霁雯笑道:“说了这么些,还没给你介绍呢,这位是刑部司务厅郎中江大人家的太太——”
刑部司务厅郎中?
也是个五品的官儿。
冯霁雯一听着刑部二字,余光又瞥到那位江太太身后的丫鬟手里头提着的几沓礼盒,心下已是明了了七八分。
果然,紧接着便听这位江太太笑着开了口。
“说来真是巧得很,我家老爷之前便是在内务府与和大人一块儿共事的同僚,只是和大人在广储司,我家老爷在武备院,上月才升任了司务厅郎中一职,这一晃眼,和大人竟被擢升为了刑部尚书——”
冯霁雯知道这些话不过只是铺垫,故而也不往下接,只是笑了笑。
再开口时,江太太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叹了口气,接着道:“只是相比于和大人屡立奇功,得皇上百般赏识,我家老爷近来的时运便十分不济了,这才刚进刑部没多久,就遭下属诬陷上了什么假公济私,滥用私权这等莫须有的罪名,竟还要闹到都察院去,真是让人平白窝火地紧。”
孙氏适时地出声附和道:“江大人那样清廉的人,分明是遭了小心刻意构陷。”
“我家老爷近来为此十分忧心,我这后宅妇人也跟着提心吊胆的,觉也睡不安稳。”江太太看向冯霁雯,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说道:“说来惭愧地很,往前与和太太素无来往,本是无意前来叨扰的,只是如今我家老爷的处境着实不妙,故而才斗胆厚颜前来想请和大人从中帮着周旋一二……”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冯霁雯拿余光看了一眼孙氏的表情。
今日从中引见,又百般赔着笑脸儿,想必她也没少收这位江太太给的好处吧?
“我那侄女婿如今可是刑部尚书,颠来倒去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孙氏一脸殷切地看着冯霁雯道:“霁雯,你回头便找个时间将此事同侄女婿说一说——我同江太太也是十余年的好友了。”
冯霁雯听得莫名其妙。
她与江太太交好十年还是二十年,同她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还有,她究竟凭什么认为她会答应帮她的?
碍于情面吗?
还是出于显摆她家大爷如今的办事能力,想要借此来给她自个儿挣个面儿?
若是如此的话,那就十分不巧了。
她一来不觉得她与孙氏之间有什么情面可言,二来亦不打算自找麻烦。
“有劳二位太太专程来此了,只是我家大爷如今刚到刑部,怕还不甚熟悉一些人情交际,加之最近正奉旨忙着追剿白莲教的差事,也不见就得能腾出手儿来。”冯霁雯显得不太委婉。
孙氏与江太太听得此言,面上神情皆是一滞。
二人显然没料到冯霁雯会二话不说便直接拒绝,甚至言语间连个像样儿的借口都懒得找。
可你说她倨傲看不起人吧,她偏又一副客客气气的神情,平和似水的语气,半点也看不出那些身居高位的妇人一贯带有的疏冷与生硬。
“霁雯,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费不了多大功夫的……”孙氏强笑着说道,“再者说,江太太今个儿也是带着诚意过来的。退一万步讲,算是给姑母个面子,你回头就跟侄女婿提一嘴——”
听她张口一句姑母,闭口一句侄女婿的,冯霁雯有些郁闷这世上究竟为何会有如此厚颜之人。
见冯霁雯未语,孙氏以为她犯了犹豫,忙地又拿暗示的眼神看向江太太。
只是江太太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冯霁雯道:“今日我刚从英廉府回来,尚有诸多事宜须得处理,怕是不能陪二位太太久坐了,二位太太若是不急着走,不妨坐着吃会儿茶歇歇脚——我便先失陪了。”
话罢缓缓起了身来,微一低头示意。
“霁雯……”
孙氏见状还欲再言,却被那位江太太皱眉阻止了。
“看不出来她什么意思吗?压根儿就不愿意帮这个忙……”见冯霁雯步出了正厅,江太太适才沉下脸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不是夸口一准儿能成的么?瞧瞧眼下,不光事儿没办成,还没得让我在一个丫头片子跟前丢这么大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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