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念出一个又一个药名儿来,倒像是真有那么回事儿似得,嘉贵妃神色不明地动了动眉头。
那两名太医则是互看一眼,皆露出意外至极的神情来。
金溶月的脸色更是一瞬更白过一瞬。
“……我说,你还真能闻得出来这里头焚了些什么东西?”永瑆仍是当成个可供调侃的笑料来听。
“那是自然,我自幼便是闻这些东西长大的,闻不出来的则罢,可但凡闻了出来,便必不会出错。”小厮语气笃定,却无半点骄傲自得之气,只是在阐明事实一般的口气说道:“这里头主要焚得是桂花,我方才所提到的那些药材投放的分量应都极少,可其中几味是孕妇极忌讳的,尤其是地胆,于孕妇而言更是带毒之物,若非是八侧福晋胎像早已稳固的话,只怕还不止是早产这么简单。”
若月份再短些的话,胎儿只怕当场便没了。
“你是何人?怎会熟知药理?”一名太医忍不住拿惊诧的语气问道。
“我……”
小厮刚要作答,却被那彦成打断了,代答道:“他家中世代行医,他确也是懂些皮毛的。”若换作平时,他大抵只会将小厮给揪回来,再道一句他胡说八道——可此事关乎着月牙儿跟吉菱,若真能帮得上什么忙,倒也可以一试。
小厮也没辩解。
和珅见状与冯霁雯交换了一记眼神,遂才说道:“娘娘,其言虽未必可以全信,但既有此疑问,不如还是检验一番用以求实为好,以免再真的遗漏了什么。”
嘉贵妃听罢略一权衡罢,便点了头。
两名太医会意,怀着半信半疑的想法上了前去,欲验明香炉当中究竟焚了何物,是否真的如那小厮之言一般,除桂花之外竟还掺了其它药材在。
金溶月几乎是全身僵硬地望着二人一步步来至石桌前,取过香炉,将香炉盖又拿了下来。
其中一名太医手中持着细长的银柄拨弄着香炉中的残留。
金溶月只觉得后背上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往外冒,令她不寒而栗之余,脑海中也有着短暂的无法思考。
紧紧握起的十指指甲嵌入手心皮肉之中,一阵阵疼痛感向上传达着,迫使她尽量保持着冷静。
不管如何……都决不可露出破绽来……
若不然,便是不打自招了!
“娘娘!奴婢……奴婢有话要说!”
两名太医正印证间,忽有人近乎失声般喊道。
闻声望去,竟见是章佳吉毓忽而站了出来,嘴唇紧张地翕动,眼神也不住地涌动着。
“你有何话说?”嘉贵妃定睛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
“奴婢……忽然想到了一处关键来……”章佳吉毓脸色有些张皇地说道。
嘉贵妃仍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冯霁雯则疑惑地动了动眉头。
章佳吉毓这又要玩儿什么把戏?
这小姑娘还真挺爱给自己加戏的啊……
她正兀自思索间,却忽觉左手被人稳稳地握住。
这人无疑是和珅。
她有些愣愣地抬头,却见他一双如水墨画般赏心悦目的眼睛里写满了平静。
约是觉察到她的视线,他微微转过了头来。
眼神中似在告知她,让她静观其变。
而章佳吉毓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今日在前殿之时奴婢身体不适,由吉菱陪着回了清苑,奴婢服药之后本打算歇息片刻,然因胸中闷结不畅,实是坐立难安,于是便离了房间,往后院花圃附近走了走,本是打算转一转便回去的……可却偶然之间听着了金二小姐同丫鬟的谈话——”
章佳吉毓说到此处,神情惊惶不定地看向金溶月,吞咽了一口唾沫,似十分紧张地说道:“奴婢听金二小姐说了什么药材之类,未得听清药名儿,却清清楚楚地听着了金二小姐交待了那丫鬟要将这些药材掺进桂花香丸里,一同放进香炉中去!奴婢起初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亦不知那些药材是何作用,只当是治病安神之类……可眼下出了这等事,才忽然想到原竟是……”
话至此处,再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不必再往下说,众人已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了。
章佳吉毓这话中之意,无疑是指这香炉便是金溶月从中做了手脚,才会致使八侧福晋早产!
不止是众人,金溶月亦是对章佳吉毓的言行大感震惊。
从章佳吉菱涂着一身的花露水儿出现之时,她便觉察到不对了。
后来又见章佳吉毓不遗余力地去踩冯霁雯,她更是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章佳吉毓定是知道她的计划了!
她那时便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大意冲动,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没了退路可走。
但她如何也没料到章佳吉毓见形势不对,竟会跳出来咬了她这么一口……
且半遮半掩,并未如实道出她的全部计划,只称是‘隐约听到了一些什么’,以免自己再被冠上‘知情不报’的过错,而将全部的罪名尽数全推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她从章佳吉毓那双看似紧张不安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抹讥讽和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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