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内心深处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波涛翻涌,只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他说她三十余年不曾变过,实则在她看来,分毫未变的人却是他。
故人如旧,本该是一件令人欣喜宽慰之事。
可如此境地,倒不如各自变得面目全非来得好。
揣着一颗炽热如初的真心,才是最为凶险的。
周全之策……他为人臣子,又能有什么周全之策?
按着他往日的性子,所谓的周全之策,不过是尽量拼尽着自己的一切,而用来完完整整地保全她罢了。
根本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小仙与小醒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皆未有多言。
小仙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程渊尚且站在厅门内,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
寿康宫内,九公主和恪正伏在内殿的炕床小几上由宫女伺候着吃点心。
“皇祖母,您也吃一口吧。”和恪睁着双清澈的眸子,伸手朝倚在一侧细金线勾花绣金菊砖红色缎面大迎枕上的皇太后递去了一块儿剥好的核桃仁。
“皇祖母如今牙口不好使了,还是你替皇祖母吃了罢。”对着这个十来日未往她这处来的小孙女,皇太后显得很慈和。
和恪只得收回了手来,其余的,并不敢多言。
自永琰回宫后,如今她亦变得小心翼翼了许多,哪怕是在皇太后面前,也再不比往前的任性随意了。
“太后。”
有大宫女走了进来,矮身行礼。
“何事?”
“万岁爷往凌甘阁去了。”
457 不伦
即使是寿康宫里的大宫女,禀话时亦有些忌讳的模样,将声音放得极低。
一侧的嬷嬷闻言亦是微微色变。
万岁爷往凌甘阁去了?
这是犯了哪门子的糊涂?!
“……”皇太后眼神沉沉地吐了口浊气。
和恪觉察到气氛有异,不由也停下了手下剥松子的动作。
凌甘阁是什么地方?
她虽自幼住在宫中,可对一些无人居住的孤殿别院并不尽知。
可一个连她都没听说过的去处,皇阿玛去那里做什么?
皇祖母宫里的人又为何是这样一幅紧张的模样?
她小小的脑子里装满了不解,却是半句不敢发问。
……
冯霁雯此时的心情是说不出的紧绷与凌乱。
方才有宫女来禀,道是皇上驾到,此时怕是已来至了外间。
她吓得手里的书都掉了。
“好端端地,皇上怎么过来了?”她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直直地盯着玉嬷嬷问道。
当今皇上跟先皇嫔妃,这差着辈分、又没有血缘关系的两者之间真的有见面的必要吗?
玉嬷嬷也显得意外至极,甚至于有几分外露的慌乱。
只是她尚且来不及开口说话,已有宫女打起了帘子。
冯霁雯强自镇定地整理了衣襟与仪容。
此时乾隆已走了进来,随行的两名太监则在帘栊外顿下了脚步。
冯霁雯不敢抬头去看,只尽量佯装平静地矮下身行礼。
“参见皇上。”玉嬷嬷亦连忙行礼。
冯霁雯则一字也不敢发出,只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视线中,只见那双明黄金线绣蟠龙纹的皂靴在一步步地朝着她靠近,而眼见便要来至了眼前,相隔已不足五步远,却仍不见对方停下脚步。
冯霁雯诧异于乾隆此举是否合乎礼数之余,下意识地往后推了两步。
旁人可以不守礼,可她眼下顶着太妃的这张脸,却是决不能够出任何岔子的。
不知是否得见了她的动作,乾隆微微回过神来,适才顿下了脚步,未再继续上前。
一旁看似颇算得上冷静的玉嬷嬷已是满掌心的冷汗。
“太妃不必如此多礼。”乾隆弯身,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
冯霁雯缓缓直起身来。
乾隆望着她,眼中有一缕异样的神采波动着。
“都退下。”他开口吩咐道。
一旁的宫女应下,缓缓退行了出去。
玉嬷嬷望着冯霁雯,却迟迟未有挪动脚步。
隔了好一会儿,方才道:“禀皇上,太妃近来嗓子不适,今日刚服了奴婢配的药,眼下尚且不可开口说话,还望皇上恕罪。”
玉嬷嬷如此解围,冯霁雯略松了口气,朝着乾隆微一矮身,以示自己‘确不可开口说话,望皇上勿怪’之意。
乾隆看不出情绪来,只点了头,与玉嬷嬷道:“你也退下吧。”
什么?
冯霁雯内心一怔。
都说了不可开口说话了,这皇上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且还让玉嬷嬷也退下,这种举动真的合适吗?
都说皇家最是注重颜面,个中规矩与忌讳数不胜数,怎么眼下竟会出现这等尴尬的情况。
玉嬷嬷虽是满腹紧张忧心,但也不得不依命退下。
“你是当真口不能言,还是不愿同朕说话?”
这是什么奇怪的口吻……
冯霁雯震惊之余,唯有微微摇头否认。
乾隆盯着她看了许久。
冯霁雯目视着前侧方,既不敢与他对视,亦不敢露出闪躲的神情来,只能做出一副平静的神情任由他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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