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霁雯之前也吃过此类安神的汤药,心知吃下不久多半就要犯困的,便摇头道:“我倒没怎么惊着,且端下去吧。”
小醒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耐心劝道:“太太即便是没惊着,可在外头必然也受了寒气的,这汤药也有着驱寒之效,太太近来身子都不大爽适,还是喝罢歇着去吧。大爷这边儿,奴婢来守着便是,若真有什么情况,再喊醒太太。”
“先放着,待会儿再喝也不迟。”冯霁雯道:“且先去外头守着吧,待我乏了,你再来替我守着。”
小醒闻言便知是劝不动了,唯有将药碗搁下,退了出去。
冯霁雯望着躺在床上的和珅,心下担忧不已,恐他会因受了刀伤又吹了冷风,别再发了高热,便伸出手去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温度。
好在指下是温温凉凉的,并无异常。
冯霁雯稍稍安心了些,转而替他掖了掖被角。
此时,却听得一句轻唤在耳畔响起。
“夫人……”他声音虚弱。
冯霁雯忙抬起头,见是他缓缓张开了眼睛,一时不禁目露喜色:“你醒了——”
先前她还想着,他这么个言辞谨慎又向来不愿身边人担心自己的人,在马上竟是与她说出了‘我若活不成了’这样的话,可见是自察伤势极重,别再真的就撑不下去了……她为此格外忐忑,而今好在人醒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冯霁雯说着已站起身来:“我让人喊半夏过来。”
可她刚要转身,却被和珅一把扯住了手腕。
“别、别去了……”他阻止道。
他的语气在冯霁雯听来仍是虚弱的——这大抵是因为心虚与虚弱,皆会使人说话不甚利索的缘故。
“你伤势轻重不明,还是让半夏再来给你细瞧瞧为好。”
和珅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我无大碍,夫人先坐下。”
他初醒来,又是‘死里逃生’,冯霁雯抱着‘暂且顺着他’的心态,依言坐下了。
“我觉着有些冷,夫人可否再坐得近一些?”和珅轻声说道,并看了一眼床沿的位置。
冯霁雯便坐了过去,并问他:“可要再加一床被子?”
“不必了。”他看着她,一副满足的模样,笑了笑:“我只想同夫人说一说话而已。”
“要说话何时说不得,何必非得急着现在说?”冯霁雯看着他,语气柔软地道:“爷有伤在身,还需留意休养着,且先睡吧。”
却听他道:“我恐一旦睡去,再醒来之时,夫人已是走了。”
他‘病弱’的语气中,藏着不安心的意味。
“我不走。”
她答得如此直接肯定又半点不似敷衍的语气,反倒让和珅懵了一懵。
他十分不确定地印证道:“夫人不走了?”
冯霁雯不答反问:“我何时说过要走了?”
和珅一时更是懵了。
“那夫人今晚为何忽然出城?”
“是要往静云庵去。”
“那又为何带着包袱?”
“包袱里只是些宫里赏下来的药材,我恐爷平日公务繁忙,便欲让玉嬷嬷看看能否再配些其它对你的腿伤有益处的药材一同制成药丸,好让你贴身带着,以便及时服下。”此外,她本还打算向玉嬷嬷询问些有关祖父的‘呆癔之症’之事。
和珅听罢浑然有种不真实之感。
“夫人当真没打算舍我而去?”他反复地印证。
冯霁雯听得脸色有几分古怪地摇头。
道理她都懂,只是‘舍他而去’这种负心感满满的词是……怎么回事?
和珅眸中这才迟迟地注满了喜色,单手撑在身侧便坐起了身来,豁然抱紧了她。
动作利落的根本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我就知道,福康安那小子的话根本信不得……”他兴奋得竟像个孩子一般,语气中也皆是少年人幼稚的优越感——仿佛就是在说:媳妇果然还是媳妇,外人果真只是外人,自家媳妇儿的心思与打算,如何是福康安一个区区外人能够知道的?
498 演技
而先前那顿吃到饱腹的暗醋所带来的满心酸涩,顿时也消散得十分彻底了。
有他先前骑马追来之时所言,冯霁雯已猜出他必然是得知了那彦成给出的大胆提议,可却未料到,他竟是通过福康安得知的此事。
“你怎么还同福康安搅到一处去了?”
先前不还挥着拳头要揍人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开始秘密共享了?
她不是太能跟得上这种节奏。
“是我去找的他。”和珅抱着她说道。
冯霁雯一时更觉疑惑了。
好端端地,怎么就想到要去找福康安了?
这回不待她开口发问,就听和珅说道:“昨日自福三公子那番话中觉出了不对劲来,但因想着夫人有事告知了他,却唯独瞒我,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事后在书房闷坐半日,也不见夫人找来与我说话,越发觉得委屈,这才有了昨晚醉酒之后所言。”
冯霁雯听得愣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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