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一声闷哼也不曾有。
寻常人哪怕是被刀划破一道细小的伤痕,至少也要忍不住轻嘶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的,更别提是要将半条小臂上的皮肉尽数剜去了。
他也是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如何能会不痛?
不消去想,也必可知,他定是不愿让她担心,方会忍至如此地步。
而光是这样想,她就觉得疼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疼仿佛是真真切切疼在自己身上的疼。
她再也等不下去,掀开帘幔大步走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酒气更浓,同火烛的气味夹杂在一起,却也盖不住弥漫着的血腥气。
玉嬷嬷抬头看了忽然走进来的冯霁雯一眼,放下了手中的剪刀,一面去净手,一面道:“晚些我会送些生肌膏过来,记得每日同伤药一同涂抹,可早日痊愈。”
冯霁雯却好似没听着她在说什么,目光一待寻到了伤口已被包扎好的和珅便立即走到了他面前,伸手想去碰他,却又立即收了回来,最终只得手足无措地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冷汗淋漓、无半分血色的脸庞和青灰色的薄唇。
她强忍着哭意,他却冲她笑了笑。
这笑容虚弱到了极致,却如往常一般温柔宠溺。
他伸出完好的那只手臂,想要抱她。
“别怕。”
他语气满带着安抚之意。
冯霁雯弯身由他揽过自己,倒在他肩上,却不敢用半点力。
“下回再不许挡在我前面了。”她紧紧揪住他背后已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几近泣不成声地说道。
面对同样的凶险,她会受伤,他亦要拿血肉之躯去挡,相较于她,落在他身上的刀也并不能减轻半分疼痛。
她宁可受伤的人是自己。
“夫人还敢想下回啊……”他拿玩笑的口吻讲,声音却越发虚弱微小。
冯霁雯察觉到他揽着自己的那只手臂渐渐无力地垂了下去。
冯霁雯整整守了他一整夜。
翌日一早,刚进用早饭的时辰,霁月园中忽得了一个令城中炸开了锅的消息——
540 智商有待提升的和大人
金溶月死了。
“自金家传出的消息说是害了急症,人是夜里头没的。”
秦嫫将打听来的消息禀于自家爷和太太,便退出去了。
“我便知道顶多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冯霁雯坐在床沿边,话罢打了个哈欠。
昨晚她坐在这里守了昏睡的和珅整整一夜,虽也抱着他的胳膊睡了会儿囫囵觉,但眼下精神也不免十分欠佳。
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她拿微有些沙哑的声音继续往下说道:“前有接二连三的麻烦事,舆论铺天盖地,皇上也没好脸色,更别提金溶月昨日在大街上的疯癫之举了——景仁宫在如此处境之下,能忍至今日方才对她下手,可见她手中的把柄确实威胁不小。”
末了又道:“只可惜绕了这么一圈儿,最后还是回到景仁宫手里去了。”
靠倚在床头的和珅闻言却问她:“夫人以为景仁宫已经拿到了?”
冯霁雯闻言不禁看向他,“若不然呢?”
这把柄显是金溶月的护身符无疑,景仁宫若未能取回,如何敢对她下手?
和珅自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却仍是摇了头,道:“拖至今日方才动手,未必是因拿回了把柄,亦有可能是多番权衡之后别无他选。”
金溶月对金家与景仁宫造成的影响都太大也太坏了。
“可若还在金溶月手中,如何会至今都没听到任何动静?”依金溶月的脾性来看,断不会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之后还能如此便宜景仁宫。
“夫人指得是鱼死网破?”和珅又是摇头:“可若只是将把柄放出去,单凭她一己之力,未必不会被景仁宫拦腰截断,死都要死了,机会仅有一次,当真想要报|复,必然要想出一个更稳妥的方式给予对方重击才是。”
冯霁雯目露思索之色,边喃喃道:“可人都已经死了,如何还能……”
“死的只是她一人而已。”和珅若有所指地打断了她的话。
短暂的恍惚之后,冯霁雯恍然过来。
确然。
报复的方法有很多种,自然也包括借他人之手。
所以……
“凭景仁宫的能力,至今没能将东西找回,仅有一个可能而已——”和珅说道。
“东西早已不在她自己手中了。”
和珅点头,又补充道:“且必定是交到了一个景仁宫轻易猜不到的人手中。”
“爷知道是谁?”
对上她一双等待他解开谜题的眼睛,和珅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如何能事事知晓?”
他这个夫人啊……
冯霁雯听罢愣了一愣,方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只听他领着她说了这么一大圈,她还以为他心中早有答案了。
和珅就叹了口气,望天道:“尚未能达到夫人眼中令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实乃我之不足。”
看来若想要长久地得到夫人的崇拜,他的智商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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