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前往都察院揭发和珅罪情之人可也是你。”程使然声音有几分粗哑,盯着丁子昱,语气威严地提醒道:“若真如你所说,当初所言并非实情,那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欺瞒圣上是何等大罪?你可担得起吗?”
“本官奉劝你最好考虑清楚,勿要在圣上面前信口雌黄——”丁韬又说道。
旁观的官员中也隐约响起了低低的讨论声。
“难保不是出来替和珅顶包的……”
“是啊,栽赃做伪证,先后构陷两位朝廷命官,且不说区区一介布衣何来如此大的胆量……即使做了,又岂会做得如此密不透风?竟让大理寺与刑部都毫无察觉?”
576 此人有毒
“退一万步说,既是他做的,如今眼见和珅反叛的罪名便要被落实,又岂会忽然站出来认罪?这分明是存心往死路上撞……”
在列这些官员,多得是见惯了官场阴诡风云之人,即便并非人人都有满腹的算计,也都自认为普遍具有几分抽丝剥茧的能力,绝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够轻易被蒙蔽的。
所以,几乎没人相信丁子昱的说辞,并且每个人都在质疑他这番行为背后的动机。
如此情形之下,程使然暗中捅了捅身侧的钱沣。
说来奇怪,这位素日里只要有他在,别人休想有太多开口说话机会的仁兄,今日竟一言不发,安静的怪异。
而少了他那张火上浇油的嘴,实在有碍于气氛的推进。
察觉到他的动作,钱沣皱了皱眉。
他看着跪在堂中的和珅等人,不禁抿了抿唇。
他分不清谁对谁错,心中那杆秤亦再不比从前那般沉定,而是左摇右晃,迟迟没有决定——所以,他今日无话可说。
而反观程使然的态度,他忍不住又想到冯霁雯先前对他的那番评价:他所做过最多的事情,不过就是被人当作枪使而已。
“天子在上,草民绝不敢有半字妄言!”丁子昱并未被丁韬等人的阵仗给唬住,只在有些低声嘈杂的当下,将声音提高了些许,出言道:“草民自知构陷朝廷命官当万死矣,但事已至此,却也不敢为逃脱罪责而眼见忠臣得害,而心怀诡计之人逍遥法外——”
他字字诚恳,倒听不出半点伪装。
“本官问你,你言语间多番提到有人在背后指使于你,那你可知对方身份、动机?又可有证据吗?”刘墉抓住重点往下问。
“若是拿不出证据来,便是罪加一等!”丁韬厉然道。
他这是笃定了景仁宫做事向来周密,绝不可能轻易留下把柄。
故而再三警告丁子昱,若是拿不出证据来,还是不要‘胡言乱语’的好,以免再给自己惹来更大的祸端。
丁子昱恍如未闻,径直从袖中取出一物。
他捧于手中呈上:“主使之人得知陛下决定廷审此案之后,心虚不安,唯恐阴谋败露,便又差人将这包毒粉交到草民手上,欲借草民之手毒杀和太太性命,以绝后患——”
此言一出,四下又是一阵躁动。
刘墉命人上前将此物证取过,得了乾隆准允之后,便即刻传唤了擅毒理的太医前来验证。
太医验罢,证明这包毒粉确是表面看似无色无味、却足以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取人性命的至毒之物。
众人皆暗暗心惊。
“可知何人擅制此毒?”阿桂出言追问,企图从中寻到线索。
太医却摇了摇头。
“有毒之物甚广,本无毒之物若是相克,亦可变为毒药。除却一些独门密传、旁人无法仿制之毒之外,其余一概无论毒性轻重,皆难以追溯出处。”
乾隆微微皱着眉,示意他暂且退下。
刘墉再次看向丁子昱,道:“单凭这区区一包毒粉,全然不足以证明你话中真假。”
也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这毒药就是所谓‘幕后之人’交给他去暗害冯霁雯的。
丁韬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他早就知道丁子昱根本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依你所言,既与你口中的主使之人曾有过数次交集,那你究竟可有察觉出对方的身份?”此番发问的竟是乾隆。
他看着丁子昱,精光泛现的眼眸中具是审视的意味。
天子威压之下,丁子昱微微躬下了身。
冯霁雯与和珅也俱看向他。
只见他缓缓垂下头,双手手掌贴着地面,双眼亦紧紧闭起。
他的声音坚决、犹如下了莫大的勇气一般:“回圣上,指使草民构陷英廉大人与和大人、并欲置和太太与死地之人,乃是……景仁宫嘉贵妃娘娘。”
此言如石破天惊一般在众人耳畔轰然炸开!
景仁宫!
在朝野之中,景仁宫与十一阿哥之间是一个绝对的等号。
虽说历来后|宫不许干政,但后|宫与前朝之间的联系从来都是以一种密不可分的状态存在着。
所以丁子昱在吐出‘景仁宫’三个字之时,四下众人皆纷纷失色。
刘墉与阿桂各自心底均是一震。
虽是隐约料到背后之人绝非寻常之辈,可谁也没有做好忽然牵扯出了十一阿哥与景仁宫这座大山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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