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日间,养心殿内怎么就生出了如此之多的变故来!
“娘娘。”
远簪恭谨地捧了茶上前来,却被嘉贵妃一把挥了过去。
乌漆点金托盘顿时就飞了出去,珐琅茶盏砸在她的身上,顷刻便坠地碎裂开。
远簪来不及收拾湿透的衣襟,惶恐地伏首跪下。
“你给本宫传的话,传到哪里去了?”嘉贵妃厉声质问道。
“回娘娘,奴婢前去追赶娘娘的步辇之时,因赶得急,不慎崴伤了***婢唯恐耽误,立即托了途经御花园的一个小太监代为禀报娘娘!怎么娘娘不曾得过那位小太监的禀话吗?”
“什么小太监!哪个宫里的?你就敢随意托付!”嘉贵妃大怒道:“枉本宫一直还看重你行事稳重,提拔你做大宫女!可今日你却犯下如此浅显的错误,真是荒唐!”
“娘娘恕罪!”
嘉贵妃沉冷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对身边的嬷嬷留下了一句:“先给本宫看好她!”
……
养心殿内,乾隆迫于诸多压力,终于发了话。
“即日起重新彻查冯英廉、和珅勾结白莲教反叛一案。朕会亲自选派大臣负责监督各部。”他看向和珅等人,道:“在查明真相之前,和珅仍收押于大理寺。”
“谢主隆恩。”和珅缓缓叩首,未有多言。
“皇上。”钱沣又进言道:“为保公正起见,应将有重大嫌疑的金大人、于大人、李大人一应人等一并收押,以防有人在暗下再作手脚,阻挠案情进展!”
他一旦盯上了谁,可谓毫不掩饰,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眼见形势大变,已近乎要吓破了胆的李怀志听得此言,跪地高呼“冤枉”,并称钱沣“无凭无据”便妄加揣测,实在嚣张过甚。
“倘若此案查明之后,李大人有半分冤枉,那便是钱沣之过!这官帽、这人头,尽可拿去!”钱沣说话间,已双手取下了红宝石顶珠官帽。
“这……皇上……”李怀志被他堵得又气又慌,一时急得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能喊着“冤枉”二字。
于敏中也紧跟其后。
乾隆眼底冷厉,胸腔内一股浊气上下翻涌,呼吸渐重,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高云从连忙上前伺候。
钱沣却仍然脸色不改,真真是应了那句传言:这是一位犟起来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的主儿。
……
嘉贵妃的轿辇在经过毓秀宫时,忽然被一名从毓秀宫内快步行出的宫女拦住了去路。
宫女上前行了礼,便道:“贵妃娘娘,和静公主请娘娘入内一叙。”
嘉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当即便道:“本宫尚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跟七格儿说话。”
她现如今可耽搁不得!
说罢,便欲令太监继续赶路。
谁料那宫女又道:“公主说了,毓秀宫里有贵妃娘娘的旧相熟,娘娘肯定想见。”
“谁?”嘉贵妃皱着眉问。
这时她才分出神来留意到毓秀宫宫门一侧,果然有着一顶蓝呢小轿。
“九瑛姑姑。”
嘉贵妃闻听微微一怔,紧接着脸色骤然大变,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绝不可能!
可若真的是她,且恰在今日入宫……只怕又是已有预谋!
她有太多不解,比如本该死在十年前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和静这里,而和静又为何要告知她……可这些只有亲眼见到了那个人才能有机会弄明白!
嘉贵妃几乎是大步走进了毓秀宫中。
她刚进外殿,身边跟着的宫女便被拦下了。
嘉贵妃回头看了一眼,道:“你们在外面候着。”
若真的是九瑛回来了,决不可传扬出去。
珠帘被人从里面打起,嘉贵妃走进了内殿。
入目便是侧躺在榻上,身上覆着五色毯子,满面病容,脸色却异常冰冷的和静。
嘉贵妃又看向一侧靠窗的大椅上,坐着的那位一身素蓝旗装,仪态端庄高雅的妇人。
再看向分别立在她左右两侧之人……
其中那位身着棕色粗布褙子,发髻有些掺白的妇人,眼角下垂的一双眼睛此时布满了隐忍的怨恨,正直勾勾地锁在她的脸上。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嘉贵妃仍是被这双眼睛盯得心惊了一刻。
这是人还是索命的厉鬼!?
不……
她摇了摇头……即便她自己亲身经历了诡秘莫测的轮回,可这青天白日之下,怎会有鬼?
“贵妃娘娘近年来可还安好吗?”那妇人的声音沙哑至极。
嘉贵妃已经定了心神,冷笑着道:“本宫自是好得很。只是你,怎么既还活着,却这么多年都不来见本宫这个主子呢?”
“让娘娘再杀我一次吗?”那妇人交握的双手攥的发白,一步步缓慢地走向嘉贵妃,形容渐渐变得激动起来:“我当初一心忠于娘娘,娘娘为求万无一失,宁可杀我灭口,我满心想要尽忠,虽不甘,却也没有怨言!可娘娘当初分明答应了我,会善待我的夫家和孩子,结果呢!他们全死了!我的小儿子他才三岁啊……他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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