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的房子靠近村外,屋前没有人家,而是一大片田地,早起的人们扛着锄头在地里劳作,偶尔传来一两声牛马的嘶鸣声,田地的尽头就是蔚蓝如空的海,站在大门口便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哗啦啦地响,像万马奔腾般的呼啸,又像是风从树梢上盘旋而过的呜咽之声。
其实这个鱼嘴村倒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
麦家洼不靠海,那里的人也向来瞧不起鱼嘴村。
他们觉得鱼嘴村的男人还得出海卖命,远远不如他们在家守着几亩薄田来得省心。
麦穗却觉得出海捕鱼是辛苦,但捕上来的鱼都是能卖钱的,只要能挣到钱过上好日子,她觉得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如果可以,她倒是想跟着船出海捕鱼。
站了一会儿,早起劳作的人们开始收工回家吃早饭,麦穗知趣地回了屋。
院子里带着松木香的炊烟袅袅升起,孟氏正坐在灶间烧火,锅边腾起的热气夹杂着饭香在院子里肆意流淌,很有家的味道,麦穗心里一热,忙上前说道:“娘,我来烧火。”
“不用,都是昨天的剩菜,热热就行了。”孟氏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迅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装作随意地问道,“景田起来了吗?”
萧景田的性子,当娘的最是清楚。
她早就猜到昨晚这小两口肯定是各睡各的,她觉得是媳妇受委屈了。
麦穗倒也没注意孟氏的脸色,从善如流地答道:“他早就起来了。”
孟氏应了一声,再没吱声。
麦穗见她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又不好傻站在那里,便随手拿起立在墙根的扫帚,开始扫院子,地上坑坑洼洼的,散落着些许树叶和落花,还有昨天席面上散落的鱼头鱼骨,有苍蝇在四下里嗡嗡地盘旋。
萧芸娘推门走了出来,见麦穗正在扫地,上前拦住她,大声道:“三嫂,你扫什么院子嘛,大嫂二嫂还没有起床,若是吵醒了她们怎么办?”
“芸娘,你胡说什么?”孟氏脸色一沉,低声喝道,“你大嫂二嫂昨天忙了一天都累了,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嚷嚷什么,你是嫌家里的是非还少吗?”
“哼,都是让你惯坏了,以后有你累的。”萧芸娘放开麦穗,一跺脚,转身回了屋。
弄得麦穗有些尴尬,扫也不是,不扫也不是。
“媳妇,你回屋收拾一下,待会儿等景田回来,你们再一起过来吃饭。”孟氏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是新媳妇,这些事情以后再做也不迟。”
“好。”麦穗只得放下扫帚,回了屋。
乔氏和沈氏在屋里听了,不约而同地冷笑一声,既然老三媳妇愿意出这个风头,就尽管出好了,反正她的聘礼那么多,多干点活也是应该的。
萧景田从外面回来后,没有回新房,而是直接去了正房那边,盘腿坐在炕上,跟他爹萧宗海低声说着话。
萧宗海是老渔民,打小就跟着父辈出海捕鱼,只是前些年在海上扛船的时候,不小心被掉下来的船板砸到了脚踝,从此落了下来病根,走路都不利索,再也不能出海捕鱼了。
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心一意地侍弄庄稼,是村里有名的庄稼把式。
“老三,等你伤好以后,就跟着你大哥二哥出海捕鱼吧!”萧宗海看了萧景田一眼,说道,“如今你已经娶了媳妇,成了亲,就不要再出去跑了,你看你,这些年,别的没捞着,反而弄了一身伤,你娘暗地里都哭过好几回了,说不愿意你出去了。”
“爹,您放心。”萧景田缓缓道,“种地也好,捕鱼也好,反正我再也不走了。”
“有你这句话,爹就放心了。”萧宗海点点头,黝黑粗糙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又道,“只要咱们父子齐心,家里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萧景田点头道是。
萧家人多,吃饭的时候,围了满满一炕还坐不下。
麦穗坐在炕边,萧景田干脆站在地上。
两人虽然成了亲,但麦穗其实还没看过萧景田长什么样,昨天是没机会,今天是她没勇气看他,若是个歪瓜裂枣的,她岂不是连饭也吃不下了?
那个,等吃完了饭再看也不迟,反正来日方长。
老大萧福田和沈氏膝下是个女娃娃,已经六岁了,梳着两个朝天辫,很是可爱,吃饭的时候,她不住地打量麦穗,稚声稚气地问萧景田道:“三叔父,三婶娘长得真好看,你是从哪里把她找来的?”
麦穗这才想起她才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她是越活越年轻了,竟然赚了好几岁。
不等萧景田回答,老二家的男娃娃晃头晃脑地插嘴道:“菱姐姐,我知道三婶娘从哪里来的,她是从月亮上来的,姑姑说,月亮上的嫦娥最好看。”
萧芸娘白了两人一眼,没吱声。
触到萧芸娘嫌弃的目光,乔氏不乐意了,打了儿子的头一下,训斥道:“石头,快吃饭,什么嫦娥不嫦娥的,你知道什么?”
“是姑姑说的。”萧石头不服气地嘟哝道。
“你姑姑说的话,你也信。”乔氏撇嘴道。
萧芸娘刚想说什么,却被孟氏悄然打了一筷子:“吃饭,你跟小孩子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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