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烈、盛大的画面始于阳光在镜头前斜偏六度角的午后,飞云流卷一丝丝隆河谷地粉红酒彩泽,镀缀蓝天。
碧海上,一百二十五艘赛艇徘徊在橘黄浮标线后方,等待裁判打旗语、鸣枪,在这之前,靠码头壁搭筑的扇贝形舞台中央,此次活动的美丽代言人正为所有参赛者演唱出航歌曲。
不是〈IAmSailing〉,也不是什么雷鬼节奏,她弹着琴,一架有扶桑花样的缅栀色平台钢琴,恍若一艘最受瞩目的船,她游刃有余地操纵着它,滑翔般地轻快唱着——
快!快!海浪散处,远方已近,陆地在望!
即兴的自创曲调与嗓音同等甜亮,词则应该是歌德。
快!快!海浪散处,远方已近,陆地在望!
多好听啊!婉转如海潮、跳跃如浪花,切分音像顽皮海豚破水而出,倏又隐入水下,恬静地深潜,随船悠游,直到终点、直到花开茂盛的陆地。
Regen的歌声结束得似登陆,登上梦境灿美新大陆。参赛者陶醉的心迸出火花,1066sm终点,就在Regen歌声传达的尽头。
不远。不远,只要出发,扬帆出发。
那么,起航前,敬海神、敬航海艺术、敬风中人人平等、敬加汀岛辉煌伟大的帆船历史。
帆船协会理事长何乐简短说了几句气势磅砖的话,执起身旁工作人员端上台的香槟酒,邀请坐在钢琴前的Regen。Regen离座,也取了杯酒,站在何乐身旁,与五位退役的职业帆船手名人,向所有1066sm参赛者致意。
“最后,”台上的人把杯子丢进海中,何乐拿着麦克风,宣布:“Regen小姐将选择一艘赛艇登船当助手,与勇者共同乘风破浪——”
惊呼声中,何乐的嗓音顿了两、三秒,笑着往下说:“我知道你们都想Regen小姐上你们的船,谁会是赛程最幸运的家伙?”
又一阵鼓噪随海风飘传。这时,舞台两侧的巨大屏幕出现主帆银白镶黑、前帆滚红的赛艇,镜头接着带出站在船艏的高大男人。那是罗煌,Regen小姐永远的绯闻男主角。
不服气的嘘声四起。何乐手指向负责转播工作的摄影组人员。“嘿,我们无权帮Regen小姐做选择,小心她爸爸找你算帐——”
笑声爆开,巨大屏幕这会儿公平地让每艘赛艇出现,摄影组主镜头巡过一趟,聚焦回舞台画面,只见亮眼洁白的Regen小姐戴着遮去半张美颜的大太阳眼镜,背后跟着一名提行李的工作人员,走下往海面延伸的梯级。
Regen踏上接驳快艇,工作人员把行李交给她。她对接驳快艇驾驶耳语几句,驾驶微笑掉转船头,载着带大明星逐海行进,阅兵一般穿梭在赛艇行列里,摄影人员跟拍着,终于找到那艘幸运的船——
初花凛凛!
野玫瑰满绽的赛艇,占据两面大屏幕,成了主角。
居之样坐在甲板看实时转播。当画面大刺刺出现无国界赛艇的这一秒钟,他没时间惊诧,急忙起身,移往船艏。
接驳快艇从右舷切进水道,停住。一个声音喊着:“年轻人,就是你了——幸运的家伙,女神钦选,你可要夺下冠军!”
就这样,Regen小姐选择登上无国界的初花凛凛。
一片嫉妒哀嚎声中,枪鸣传开,舞台两侧大屏幕上,裁判打着旗语,没多久,一百二十五艘赛艇起航,企图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一千零六十六海里的长征。
这是得各凭本事的门争。出了帆船手码头港域,航向固定,居之样研究起天气图,刻意忽略狭小驾驶舱里的悠然馨香。
半晌,鼻端的味道淡化,那女人走出驾驶舱,到甲板上。居之样设定好驾驶系统,也离开驾驶舱。非得这样。没办法。有个女人在船上是很危险的事,他不觉得自己幸运。
一上甲板,他看见她坐在帆影之中,脱掉双脚的白底便鞋,足踩露在稍稍拉高的白色长裤裙外,遮阳衫也脱了,紧身白背心显出她完美的曲线,编成一条的发辫斜在左肩和左胸,头上戴帽似地缠裹与衣裤同色的漂亮头巾,现在瞧仔细,才觉得那缠法很雅致,头巾中央还别了野玫瑰钻饰,花蕊晶烁,就在她的额上——人说美人尖的地方。
他不确定她有没有美人尖,但是——她够美了!即使罩在帆影里,依然明媚动人,红唇哼着一段旋律,是她坐扇贝形舞台中央,弹琴演唱的出航歌,那时,她像八音盒里的一个小东西,精致巧妙的美丽小东西,只要打开盒盖,她就为所有人演出。
这一分这一秒,不一样了,不为所有人,她在初花凛凛——他的赛艇——脱了鞋,自然而真实地重唱一次“快!快!海浪散处,远方已近,陆地在望!”。
仅仅他一个人听见。没有扬声器,没有大屏幕。他一个人独览。
须臾,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她微转脸庞。他们戴着太阳眼镜的脸庞互对着,清楚感到彼此视线的热度。再不摘下太阳眼镜,镜片恐怕会熔解。近乎一致而同时地,他们摘下眼镜,望住对方。
她先说:“初花凄凑——很适合你们无国界嘛——”嗓音柔腻腻。
“是花开茂盛的意思。”他也忍不住发出低沉沉的磁性嗓音。在这长达一千零六十六海里的远航里,他们不可能像在陆地上那样缄默。她已经为他唱歌了。他迈出长腿,走近她身边,蹲坐下来。她瞅着他,好像他坐在这里不对,他依着她的目光,挪位,不挪远反挪近,近得挨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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