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他才刚小学毕业,上了初中,找上门来的父亲就像从前一样自大、自以为是,还以为他能操控他的人生,甚至还打着主意要让他像妈一样,做个他的专属提款机,供应他生活,他不同意,还跑到老师那大闹了一顿,说要给他办休学。
喻言泽看着玻璃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笑了,他说:“我曾经想要好好地珍惜我的生活,因为这是我妈拼了命为我争取到的,我只有过得比谁都好,才能对得起我妈,可他不肯放过我,可他居然还敢上门,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说到这的喻言泽声音里头带着一股令人听了就不寒而栗的恨意,可听在滕香玲心中,她却不觉得恐惧。
她明白的,她明白这种恐惧,她曾经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想起父亲,或是父亲打电话上门来威胁母亲的时候,她都恨不得拿一把刀,把他捅死了事。
而喻言泽似乎压抑下了那股情绪,轻飘飘地便接着往下说。
他说他想过要杀了喻一浩,只是控制住了自己,因为他不想要让妈妈失望,他忘不了小时候妈妈牵着他的手,亲昵地告诉他,她和那个人是如何努力地把家里的服装店经营大的,妈妈说过,希望他未来成为一个好人、一个有用的人。
可他做不了好人了,虽然控制住自己杀人地欲望,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几乎要奔腾而出的恨意,他将喻一浩藏了起来,他用他的奖学金在河畔边租了间小小的房子,把对方关了进去,当然,那时候的他很是胆战心惊,总觉得会被人发现,可他却渐渐地发现,他的父亲,欺软怕硬,他越是狠,他的父亲越是不敢吭声。
他几乎每隔几天就对父亲动一次手,倒是不会打得太狠,只是每打一下,要求父亲喊一句对不起,每次匆匆打个几十下他便也离开,不会再多停留。
因为他害怕,他害怕自己心里的魔鬼吞噬了自己。
喻言泽看着里面,静静地说道:“其实你不来,我也是要告诉你这一切的。”
“为什么?”滕香玲并不明白。
“因为我已经变了。”喻言泽笑着笑着笑出了泪,他伸出手指着里面那个正看着天花板发呆的男人,“我是他的儿子,我的骨头里就流淌着他的血液,我们一模一样。”
滕香玲心中有些不安,一把抓住了喻言泽的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和他根本不一样啊?”
喻言泽只是笑了笑,他看向滕香玲的眼神很温柔,同样地也很坚定:“不,我们是一样的。”他轻声地说,“从我打算把他关起来,甚至时常对他动手的时候就开始了,我以为我能控制住自己,我也说服自己,我这是在报复,我做的没有什么问题,可时间久了,我渐渐发现,我错了。”
“在打他的过程中得到快乐,甚至发泄、辱骂他,对他抱有杀意,靠犯法来解除我心中的恨意,这样的我,又算是什么呢?”
“不是这样的。”滕香玲摇着头,试图说服对方,“……是他对不起你和阿姨,他没有受到应该有的惩罚……你只不过是报复他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喻言泽看向滕香玲,能清楚地看到对方有些逃避的眼神,“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这样也许爽快,但真的就理所应当了吗?我只不过是在报复他的过程,把我变成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你知道吗?”他轻声问道,在对方抬起头时才说道,“早在前段时间,我就开始害怕了,我习惯了不开心的时候,对他动手发泄,那天你和我吵架的时候,我心里特别生气,那时候有一瞬间,我意识到我心里是有想动手的欲望的,我就知道,我终于走上了那条我从来也不想走的路。”
他看着玻璃里头那个和他长得如出一辙的男人:“我不想和他成为一样的人,我恨透了这一切。”他回过身,抱了抱身后的女孩,抱得很紧,“我真的很爱你,我也希望你过得好,遇到一个好人,我希望他能宠着你、爱着你,让你幸福的过这一辈子。”
滕香玲有些惊慌,可喻言泽怎么问也不肯说话,还没多久,她就知道了答案,一堆蜂拥进来的警察直接用手铐将喻言泽抓捕住,将他推送出去。
她茫然地跟着往外走,却只能看到喻言泽和那个被抓出来的喻一浩越行越远,第二天,她收到了喻言泽的信,和他委托的来处理财产转让事宜的律师,信不长:
“你可能也听过这首诗,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谢谢你让我看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可以在经历那些不怎么美好的生活后,依旧用最积极的力量生活。
可惜我做不到,世界以痛吻我,我却只能回报疼痛。”
她凝视了信件很久很久,终于落下了眼泪。
喻言泽作为b城著名企业家,他的被捕引发了社会舆论的轩然大波,他从小到大的经历被网友们八得清清楚楚,网友们展开了一场耗时破久的争论,是与非、错与对,这场争论你来我往进行了很久,网友们无不感叹,一个应当是、也已经是优秀青年的人,却因为童年的不幸经历,锒铛入狱,而那个伤害了他的人,若不是那青年够狠,甚至还打算继续伤害,这对吗?应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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