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认可,蓓蓓需要一个人来一起分担,甚至我还觉得蓓蓓做错了,她想要管、想要帮忙的事情太多,从来没有估算好自己的能力。”单静秋正色,“可比这些更重要的,是家人的理解和关怀。”
单静秋很认真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如果是你,每天工作疲惫了,回家想看到的是家里头欢声笑语,妻子温柔体贴,还是希望能看到一个冷冰冰的家?”
“我?”卢冠杰跟着岳母的话陷入了沉思,他回忆起几乎每个夜晚,妻子总会给他留着灯,每回她在床上已经快要进入睡眠,被他吵醒从不生气,如果他喝了酒,还来帮忙换衣服、倒点茶水醒酒,家,让他觉得安心,似乎只要一走进这,一天的辛苦已经结束,可以安安静静地享受一场舒适的睡眠。
“我好像明白了。”他嘴角的笑带着些苦涩,妻子的问题何止是身体的辛苦,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身为家人的人给予她的“冷暴力”。他们觉得她做的一切事情理所应当,若是她抱怨,就觉得不耐烦、不想听,甚至还带着点火气,一边不愿意她管太多,另一方面遇到点事情又下意识地把事情丢在她的身上,任凭她使劲浑身解数,变出三头六臂来解决问题。
她想要的是什么呢?只是出于对这个家的爱和责任,希望能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好,做好,希望孩子们有个好的未来,老人们能够身体健康,他这个做丈夫的能够后顾无忧。
她毫不吝啬地给予着爱,就像是小太阳一样,挥洒着自己的光到每一个角落,可她不是太阳,永远得不到充电,永远得不到回报,这份爱,是会用尽的。
卢冠杰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比“压榨”蓓蓓更可怕的是,他们“压榨”的同时,还吝啬于一丁半点的报酬,他几乎可以想象,再接下去的剧情,蓓蓓压力越来越大,脾气变得越来越差,明明做得最多,却得不到半点感激,她歇斯底里地总是抱怨、发脾气,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却会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觉得她是自找苦吃……
他甚至有些想不明白,平时在单位里头,哪怕有一个同事、当事人,给他倒上一杯水,他都会说声谢谢,送出一份感激之情,就连偶尔找个代驾,帮忙开车,他下车的时候都会说一声辛苦了。
妻子做的不比这些多得多吗?为什么他竟然可以忽略她的付出,把一切当成理所应当,从不说道歉,也从不觉得对方辛苦?更有甚者,他居然还希望妻子反过来得先理解他的辛苦?他们平等吗?
归根结底,并不是妻子的错,而是他这样的人,大错特错。
单静秋静静地等待着女婿思考,她有些莫名,对方的脸色忽然变得仓皇茫然,眼睛似乎没有焦距般地打量着地板,一下变得失落又伤心。
“妈,我错了。”卢冠杰颓然地用手抓着头发,刚刚还挺整洁的头发就像是一团鸟窝,乱得厉害,“……我没想到,我以为我愧疚了,我以为我明白了,可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还是站在制高点。”
什么叫做帮妻子多做一点,什么叫做找个保姆帮帮妻子,他说的这些话,不都是高高在上的吗?这个家,不是妻子一个人的,这些事情,是妻子主动都承担的,他不是帮忙,只是承担了自己应该承担的那部分责任,他却还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单静秋忍不住失笑,她大概猜想到女婿在想七想八些什么,她笑着说:“你也不要想太多,我猜得到你在想什么,但家庭本身就是有分工的,只要你能正确地看待蓓蓓的付出,知道她的辛苦,你在外头赚钱,也一样辛苦,大家都在为家庭付出,这没什么的。再说了,这些事情,也是蓓蓓自己想做、愿意做的,有的人生来不爱管杂事,有的人就喜欢管杂事,从小我和蓓蓓她爸开店忙,家里头很多事情蓓蓓都要自主,她已经习惯了控制这个家,习惯照顾好每一个人,这些并不会让她痛苦。”
这也是单静秋发自内心觉得的,如果真的一刀切,让蓓蓓什么事情都不管,看着儿女家人自生自灭,估计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我今天来找你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自责,希望你想那么多的,我只是希望让你们休息一下、度假一下,也可以谈谈天,说说地,聊聊彼此。”
“要知道,孩子们会大,我们会老,以后真正要互相扶持的还是你们俩,人生很长又很短,遗憾的事情已经遗憾了,不要再继续纠结,现在开始,努力开心,过好每一天,那不就好了吗?”
卢冠杰抬起头看着岳母理解的眼神分外感慨,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觉得抓在手上的信封和那些纸重若千金,那不只是一趟旅行,还有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沉沉心意。
单静秋继续交代着:“这一去就要半个月,你记得先去和你爸妈见一见,说一说话,不然就改签,航班好像有挺多的……不过,今天晚上,俩个调皮蛋,还是要交给你啦。”
她说完这话,忍不住便笑了,看着女婿身体一僵,这几天女婿的教子栏目,已经成为了她的每天一乐,她恨不得拿盘瓜子坐在旁边边嗑边看,只是这时候,她还没有想到,等女婿走了,这些事情会落到谁的头上,反而满是幸灾乐祸。
“成,妈,那我先进去了。”卢冠杰低着头,好像是上断头台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回了房间,不对,这可比断头台可怕,人家刀下头落,他这可是钝刀子磨肉,只希望今天傻儿子能聪明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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