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头的气氛很压抑,甚至免不了有人抽烟,除去过来剖腹产的产妇家人,几乎所有人都是愁云惨雾,若不是单静秋坚持,估摸着张富贵和李招娣根本不会去外头吃饭,可等两口子吃了饭,又给单静秋带了饭回来,阿福还是没能从手术室里头出来。
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手术室里头,望眼欲穿,病人家属们,满怀着恐惧、担忧、期待、希望,将自己重要的人托付给医生,可这也就是他们能做的全部了,剩下的,全都只能交给病人自己、医生和命运,明明只是一个房间的间隔,有时候却能间隔生死、悲欢离合。
一直到半夜,向来早睡多眠的张富贵和李招娣已经开始打瞌睡,只有单静秋掐着自己勉力支撑,周围的病人家属来来去去,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终于等到了那扇门的打开。
“单婷婷的家属在吗?”穿着绿色衣服的护士带着口罩,从刚打开的门那探出了身体,有些疲乏地往外喊。
“在!我们在!”听到熟悉的名字,哪怕是正在瞌睡,也忽然惊醒,三人几乎是同步地跑到了那门面前,踮起脚尖往里头张望,可里头还有一扇门,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单静秋知道护士辛苦,生怕让对方烦着,可又情不自禁地便追问:“您好,可以问一下,手术情况怎么样吗?辛苦您了,实在是辛苦您了。”
那护士小姐人挺客气,听了这话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细细地解释:“手术挺顺利的,之前检查的精细度不够,所以手术过程中是有一些小问题,不过已经都解决了,你们现在稍微在外头再等半个小时左右,我们观察一下情况,没有问题就可以推到病房去了,她麻醉剂量比较高,晚点麻醉医生会到你们病房去和你们说注意情况,明早主任会去查房,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具体去问。”
听完她的解答,三人总算稍微放下了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松开手来,让那位护士小姐把门关上,继续进里头忙活。
单静秋回过身,看着身后的张富贵和李招娣,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有一片水雾不知何时已经凝结在眼前,要她看不清眼前的两人,她眨眨眼,眼泪便簌簌落下,努力扯着笑脸的她,能瞧见张富贵和李招娣也都已经哭得不像样子。
“爸,妈,你们听到了吗?阿福没事了!阿福没事了!”她边笑边哭,不用照镜子,就已经知道自己有多丑。
李招娣一手擦着自己眼上的眼泪,一手擦着单静秋脸上的:“没事了,医生说没事了,别哭了小秋,会好的,你看,这不就一点点好起来了吗?”
张富贵背过身,顾不上脏不脏,直接拿起袖子往脸上就抹,把眼泪擦掉后,总算松了口气,他的宝贝阿福,没事了!好了!真是上天保佑,他擦干眼泪,回过身一手搂住了妻子,笑着拍了拍单静秋的肩膀:“小秋,招娣,你们哭什么哭,这不是好事情吗?我们阿福好了,哪有什么哭的道理,我们应该开开心心的等阿福出来。”
他说得理直气壮,完全不知道自己眼周鼻子都有些泛红,一瞧就是哭过的样子。
李招娣破涕而笑,用力地打了下张富贵:“就你讲理,就你厉害,那你怎么也哭呢!”她和小秋对视一眼,看着张富贵的窘迫样子,总算能朗声笑出。
三人排排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眼睛盯着那正在一下一下转动的时钟,只等待他们共同的宝贝,从里头健健康康地出来。
……
“哎,你好,周主任你好!”外间忽然传来一片喧哗,单静秋歪头一看,立刻站直了身体,病房没锁,径直进来了五六个人,有那位据说是首都特地请来做手术的周主任、人民医院儿科主任、医生、护士,手上拿着记录东西的本子,凑在一起,正在往里间走。
单静秋忙迎了过去,同张富贵和李招娣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刚进来的医生,昨天晚上他们已经见过了麻醉科的医生,对方给他们讲了好些注意事项,还有镇痛泵的用法,他们就等着周主任来说具体情况了。
周主任人挺亲切,知晓他们是着急,只说先看了孩子再说,他走了过去指导着那些医生记录了指标,又检查了阿福身上的创口情况,同那些医生护士吩咐了一大串观察重点,张富贵和李招娣两人竖直了耳朵,可却什么也听不懂,只能两眼茫然。
单静秋听着听着放下了心,她压低了声音和两人简单讲解,周医生说的全都是术后护理注意事项,还提了几口这样的病例处理方式,其中清楚地说了这次手术非常成功。
“你们都是单婷婷的家属吧?”周主任笑着看了过来,他之前见过单静秋一次,还未曾见过张富贵夫妇,他在儿科久了,看过的病患也很多,好些病童来这诊断出了病,家人只要听说要花多少钱,便会立刻犹豫,甚至直接甩手回家,觉得医院全是骗人,如果是男童还相对好些,大多一家子拼拼凑凑,勉力治疗,好些女童,正因为得了病,便被家人彻底放弃。
也正因为这些经历,他格外欣赏能对自己孩子负责的家长,像是单静秋这样家庭条件不算太优砸锅卖铁也肯治疗女儿的尤为可贵。
“哎,是的,周主任,我是婷婷外公,这是我老伴。”张富贵挂着笑脸,忙介绍自己,他心中有些埋怨自己,明知道医生今天要来查房,怎么就不去家里头弄些卤料来送给医生?这小秋年纪小,不知道人情,他这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帮着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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