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连续好几小时都没有裴遇的消息,裴遇一个电话打来, 一时间竟是比得知中了头彩大奖还惊喜,耳边响起那一声低沉温润的嗓音时,沈又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犹如被一直无形的手紧紧扼在掌心, 然后在须臾后又温柔松开, 稳稳落地。
裴遇简单交代了几句,沈又晴默默听着,话不多,裴遇又问:“妈呢?”
沈又晴一颗心铺在裴遇身处的灾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转头也跟着叫:“妈——”
这话一出口, 才后知后觉。
可裴母却是稍稍颔首,接过手机与裴遇通话。
反应过来自己的称呼,沈又晴一愣,两颊立即变得滚烫,好在对方似乎也急于跟裴遇说话, 没太注意到她究竟喊了什么。沈又晴吁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沈又晴也不知道裴遇跟裴母都讲了些什么,对方眉头微微一拧,应承几句“好”, 片刻后才展颜,说:“知道了。”
说罢又把手机递还给沈又晴。裴母说:“我去屋里看看你爸和你爷爷。”
沈又晴:“……”
沈又晴也没搞懂裴母这话是跟裴遇说的,还是跟她讲的,沈又晴重新把手机放置耳边,问:“你都跟你妈聊了些什么?”
裴遇轻轻笑一声,没多说什么,道:“没什么。这几天又要降温,注意点,别感冒了。”
“哦。”沈又晴回。
裴遇却没有马上出声。
静了几秒,沈又晴又说:“你终于舍得打电话来了。”
裴遇说:“信号不好,之前这边一直在抢修线路。”
“嗯,”沈又晴闷声说,“叔叔和阿姨都很担心你。”
裴遇问:“你呢?”
“我当然……”沈又晴顿了顿,一口气提上来,细若蚊声,“我当然也是担心的。”
裴遇却说:“忙了很久,突然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沈又晴:“……”
沈又晴:“你别想着哄我开心。”
“是真的,”裴遇说,“突然想了很多。”
沈又晴:“什么?”
裴遇说:“也没什么。”
沈又晴追问:“你想什么了?”
裴遇默了半秒:“在想你。”
这情话跟连环炮似的一出连着一出,沈又晴心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多了几分轻快之意:“你这是在做什么,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一样。”
裴遇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像是打趣,轻飘飘的:“天地可鉴,我是认真的。”
沈又晴:“唔……”
裴遇说:“其实真的没什么,就是觉得人生苦短。”
沈又晴:“及时行乐?”
裴遇淡淡笑笑:“你陪吗?”
沈又晴说:“看你表现了。”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老爷子有裴母守着,沈又晴联系了薛杰睿,天没亮就出了门。
如今震情严峻,除去官方,还有不少民间组织纷纷踊跃参与其中,但一股脑的冲劲却也容易给救援工作造成不良影响,沈又晴没准备真冲到前锋去,跟着一行人装着几车的矿泉水和粮食前往,最后在临时避险点下车。
薛杰睿也来了,以个人名义捐了50万,又借着直播平台的名头追捐100万,灰头土脸的干起搬运的苦力活。
沈又晴瞧着他:“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帅气?”
薛杰睿扛着两箱牛奶搬下车,平静道:“老子一直这么帅,是你看走眼了。”
沈又晴没说话,搭了把手帮旁边一妹子把整箱的方便面搬下放在未搭建好的帐篷边上。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雨后泥土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又似有若无带着一股子腥味,卷起腹腔中一阵翻涌。
这一处安置点之前是一家幼儿园,如今二层的小楼前是一排排蓝色帐篷,目测共有三十多顶,容纳了近200余人。
远处有小孩坐成一排正在啃窝头,晾衣绳上挂着一排衣服,在这三两小不点头顶飘扬。
沈又晴正准备上前,薛杰睿走来,问:“还没联系上裴遇?”
沈又晴摇头:“可能在工作吧。”
经过上回,沈又晴也觉得自己一直苦苦联系裴遇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不成熟,裴遇既然选择了留在这里,将一颗心扑在灾区,她又怎好总去打扰,给裴遇添麻烦让他分心。
裴母发来一张图片,是从灾区特别报道节目中截下来的,照片中仅有从废墟中伸出的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满是灰黑的泥土,而另一头,靡靡细雨中,裴遇身着黑色冲锋衣,将那只手温柔拉在手心。
身后是大片已经垮塌的教学楼,黑云密布,就好像是要沉沉往这座本就遍地哀鸣的土地压下来,远处有飘飘红旗屹立于这片废墟中不倒,鲜红依旧。
沈又晴注视裴遇的俊朗侧脸沉默。
裴遇的眼底发红,眼下透着淡淡的青色,似乎已是疲惫不堪,就连向来干净的脸上及乌黑短发上也落了灰,是她从未看有过的狼狈。
远处的大锅沸腾,有孩子给她端来一碗米粥,看起来不过四、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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