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恰又正好是岁暮,高峤虽舍不得女儿,但女儿既出嫁了,再留她在自家守岁,便有些说不过去了,故如此开口。
李穆恭敬地道:“母亲先前也曾特意吩咐过的,道阿弥留在建康守岁,年后再归,也是无妨。”
高峤笑着摆手:“那是你母亲仁厚。你还是带阿弥回去吧。”
“多谢岳父。”
李穆向高峤行了个礼。
洛神听到很快就要随李穆回京口了,一时也不知是何感想,又看李穆,见他目光还是没有看向自己,便似她不存在,和平常的样子,有些不同,心里正疑惑着,忽听门外传来步履之声,转头,见母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萧永嘉的脸色,虽然比昨晚上看起来要好了许多,但依旧有点苍白,面颊擦的淡淡胭脂,也遮不住一脸的疲态。
见女儿迎了上来,笑着点了点头,母女一道行来。
李穆站起,向萧永嘉见礼。
萧永嘉点了点头:“坐吧,不必多礼。”
她的声音颇是和气,听起来却略带沙哑。
洛神扶着母亲入座。
高峤觑了眼妻子,觉她和平日很不一样。
不但对李穆态度大变,精神瞧着也不大好。
不过一天没见,无论是她说话语气还是眉目里的神采,皆黯淡无色,见不到从前的半分锋芒。
高峤心中疑虑,但当着女儿女婿,也不好开口问,只道:“方才我听敬臣说了,你允他接阿弥回京口。此事甚好。不若今日一道回府,用个饭,也好叫敬臣携阿弥回京口了。你意下如何?”
他用带了点小心的语气,问妻子。
萧永嘉起先并未看他,目光只在洛神身上定了片刻,随即看向丈夫,点头:“你安排便是。”
妻子竟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高峤彻底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如此定了!”
……
午后,洛神和母亲同坐一车,行在回往建康的路上。
洛神目光落在母亲的脸上,见她微微转脸,视线定在窗外那片慢慢后退的远山之上,已经这样出神了良久,忍不住靠了过去。
“阿娘,昨夜你去寻那妇人,可是吃了亏?他同我讲,他并未去,只是叫他一个兄弟代他去,回绝了邀约。”
萧永嘉转回脸,凝视了女儿片刻,抬手闭了望窗,将洛神搂入怀里,抱了她片刻,低声说道:“阿弥,阿娘接下来和你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李穆是个有本事的人,绝不止今日的地位,日后定还会有一番成就。阿娘虽不知他当初为何千方百计娶你,但你既嫁了他,应也是上天之意,阿娘认了。”
洛神一呆,不知母亲为何突然和自己说这个,语气又如此奇怪。
她仰脸望着母亲。
“阿娘瞧的出来,他对你颇是上心,如此便好。但似他这样的男子,日后地位不断上升,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会黏上来的。你记住,倘若日后遇了这种事,在他面前,绝不能过激,但也不能作大度,容他身边留有别的女子,更不可叫他和旁人有机会亲近。趁着如今刚新婚,往后要好好对待丈夫。你的性子,我算是放心,只是还要学些笼络男子之心的手段,要叫他对你服服帖帖,死心塌地。阿娘会叮嘱阿菊的,你若有不明之处,尽管问她。”
洛神似懂非懂,一时也没全然反应过来。
笼络男子之心的手段?
那是什么厉害的手段?
“我听阿菊讲,你先前不许他上床同睡,如今还未和他圆房?”
这句话,洛神自然是听懂了,脸一热,点头,又摇头,忸怩地道:“昨晚上,我已叫他睡我床上了……”
声音细若蚊蚋。
“可有一起了?”
洛神婚前被教导过那个事,知道母亲问的是个什么意思,顿时羞红了脸,摇头。
萧永嘉耳语道:“回京口后,两人早些圆房。笼络男子之心的手段,自然远远不止房中之事,但无此,也是万万不可。记住了吗?”
洛神羞得不行,低头,连头发丝儿都不曾动一下。
萧永嘉凝视着女儿的模样,压下心底涌出的满腔酸楚和爱怜,将她搂在怀里。
“阿娘……”
片刻后,那阵羞意渐渐去后,洛神从母亲怀里坐直身子,唤了她一声。
见母亲望来,迟疑了下,轻声道:“阿娘,你教女儿的,女儿会记下。只是阿娘,女儿不懂,为何阿娘这些年来,却不肯和阿耶好呢?”
萧永嘉出神了片刻,笑了一笑。
“阿娘老了,这道理明白得太晚,已经来不及了,这才要教你早早知道。你放心,阿娘如今很好,但你若能事事顺遂,阿娘则更无遗憾。懂吗?”
……
高府,高七早领人等候在大门之外,迎家主入内。
至晚,高峤在府上设了家宴,将包括高允、高胤在内的十数位重要的高氏族人以及子弟,皆唤来一道参筵。
高桓自然也在。见席间,大伯父谈笑风声,长公主面含微笑,二伯父虽没大伯父那般的好脸色,但对着李穆,总算能够正眼相看了,至于族中其余之人,因家主高峤显是认下这女婿了,李穆本人,无论谈吐、进退、举手投足,皆大家风范,何况还有先前那一战之名,谁人还会悖逆高峤,敢对他的女婿露出半分不敬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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