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先改立新安王为皇储,是为重中之重。你先忍一忍,不必当众揭露许泌谋害陛下之阴谋,免得他荆州兵马闻风作乱。等这阵子过去,局势稳定了,再慢慢图谋。懂吗?”
萧永嘉睁眸,慢慢点头。
高峤凝视着她苍白的一张脸,心中涌出无限爱怜,情不自禁,低头轻轻亲了她额头一下。
“你几日几夜未曾好好睡觉了。先睡一觉吧。”
他柔声道。
……
深夜,廷尉署的牢房里,慕容替坐在地上,看着对面那个前来探监的男子。
他长发凌乱,披肩而下,衣衫血痂已变为黑紫,周身飞绕着闻到血腥而来的蚊蝇。
原本应当狼狈不堪的一个人,此刻看起来,姿态却还是如此冷静,乃至淡漠。
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身外之困,对他内心而言,丝毫没有影响。
许泌打量了他一眼,啧啧地道:“瞧着还不错。看来高峤这几天,未再对你施加逼供了。”
慕容替抬眼:“承蒙许司徒那日救命之恩。待司徒得志,望莫要忘记,当初曾对我许下之诺。”
许泌抚须,呵呵笑道:“慕容替,我不明白。你的那个妹妹都逃了,你却为何不逃?”
“我与司徒,有约未完。为何要逃?”慕容替淡淡一笑。
“原本呢,我许泌乃言出必行之人。太子登基,我借你些兵马,叫你杀回北方复仇雪耻,乃轻而易举之事。只是你自己不知轻重,自毁前程,我当时未杀你,容你活到今日,已是对你手下留情。”
“你竟还有脸面,敢问我借兵马?”
他的神色陡然变得阴沉,盯着地上的慕容替。
慕容替神色不动,依旧微笑:“不知许司徒此言何意?恕我愚钝,请明示。”
“慕容替!少在我面前装了!”
许泌突然低低地喝了一声。
“族弟许约,曲水流觞日后,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是不是你杀了他的?”
他冷笑。
“你之奸诈隐忍,乃我许泌生平罕见。原本,我对你还颇是欣赏。想着日后放你回归北方,不定你我还能联手做一番大事。可惜啊,你不知好歹,更不懂感恩,竟敢杀我族弟?”
“你虽奸诈,但那点手段,想在我面前瞒天过海,还是嫩了些。莫说你杀了我的族弟,便是动了我许家的一条狗,我也不能容你!”
“那日我之所以从高峤刀下救你,乃是为还你人情。今日来此,则是和你把话说清。免得你自以为聪明天下第一,能将我许泌亦玩弄于股掌之上!”
“你记住,我已还你一命。如今你死,到了地下黄泉,莫怪我许泌言而无信,翻脸不认人。”
他厌恶地盯了一眼慕容替,转身要去。
慕容替盯着他的背影,神色依旧淡淡。
“许司徒,那日你之所以赶在高峤杀我之时赶到,是怕我将你供出吧?”
“你放心。倘若你信守诺言,我慕容替必会将你我当初之约烂于腹中。我便是死了,也无人知道,乃是受你指使,我阿妹才有机会,得以向当今的大虞皇帝投毒,令他落到今日地步。”
许泌停住脚步,哼了一声:“慕容替,你死到临头,还敢威胁于我。可笑!”
慕容替凝视着许泌。
“许司徒,你只知我阿妹色相动人,凡和她近身过的男子,皆甘愿臣服,听她驱策。你却不知,她亦能模仿人之笔迹,技法高超,便是被模仿之人,恐怕也难辨真假。”
“她在宫中之时,早学了皇帝手笔,拟下一道写给高峤的诏书。又窃了玉玺,加印其上。”
“诏书云,许氏勾结慕容氏,献女匿于皇后宫中,借机媚上。倘若有朝一日,皇帝龙体有所不测,必是被那几人共同所害。元凶者,除慕容替外,许泌、许皇后,亦共同参与。命高峤持密诏,清君侧,正国法。”
“我阿妹出逃之时,身上携此密诏。倘若我遭不测,亦或日后,你食言毁约,她便会带此诏书,舍身去见高峤。”
慕容替望着许泌那张渐渐涨红了的脸,微微一笑。
“许司徒,你说,高峤若是得了如此一道诏书,莫说上头玉玺分明,便是盖的一枚假印,他会视而不见,轻易叫太子上位,让你许氏从此一手遮天?”
“更何况,还有我阿妹是为人证。你不必想着如何抓她。她身怀绝技,除非自己现身,否则你是不可能找到她的。”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带的手铐上的铁链一阵哗啦作响。
“我慕容家族之人,无论男女,如今苟活于世,唯一目的,便是复国。倘若你好好遵照先前诺言。往后,你做你的南朝皇帝,我复我的燕国。一南一北,两不相干。否则,慕容替固然轻贱,死不足惜,但能拉你许氏下来,便是死,也是值了。”
许泌暴怒,双目鼓凸,拔出腰间佩剑,疾步奔回到慕容替的面前,便要刺下。
慕容替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挺胸,闭上眼睛。
剑尖堪堪刺入慕容替的脖颈,许泌那只执剑之手,僵在了半空。
半晌,他突然收剑,哈哈笑道:“玩笑!玩笑罢了!慕容替,你果然是你个人物,我当初没看错你。日后,你我想必还多的是合作的机会。放心吧,此前之事,一笔勾销。先前许诺,我会记住。你且安心再过几日,待我渡过此关,我便遵诺言行事,绝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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