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开始,妻子突然不和自己行房,那段时日,她人恹恹的,总爱睡觉,他不放心,特意还去问过给她调养身子的太医,太医说无事,后来他事情忙碌,见她渐渐恢复了精神,胃口好了,人也胖了,也就再没多想别的了。
此刻被她如此提醒。他便是再糊涂,也知有异。
他终于想了起来。
记得很多年前,她刚怀上女儿的时候,起头那几个月,身体似乎也和如今有些相像……
高峤顿时血液沸腾,心跳加快。
却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如此的运道。
他难以置信。
“阿令……难道你……”
他盯着卧在枕上的妻子,迟疑了下,那句话,竟不敢问出来。
萧永嘉见丈夫如此紧张,比她记忆中,当年第一次,他得知她怀女儿时的反应,还有过之而不及。再也忍不住了,翻身背向着他,肩膀微微耸动,笑得是花枝乱颤。
高峤见她如此反应,便是再迟钝,也终于明白了。
他狂喜不已,飞快地爬了起来,双手握住妻子肩膀,将她身子扳了过来,朝向自己。
“阿令!你没骗我?真的?我真的又当阿父了?”
萧永嘉一边笑,一边看着丈夫,点了点头。
“都四五个月了。起先太医说胎像不稳,我便想缓缓再告诉你。谁知我一好,你眼里就又没我了。我天天地胖,你都没半点留意。我就想瞧瞧,我要是不说,你到底哪天,才能想到自己又当阿父了。”
她的语气带了点埋怨,却又充满了爱意。
高峤呆呆地看了她片刻,突然仿佛反应了过来,大笑,从床上一骨碌翻身下地,连鞋都未趿,赤着脚,走来走去,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表达他此刻那种激动万分的心情。走了几个来回,突然又停住,抬手,重重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露出懊恼的表情,奔了回来。
“我竟糊涂至此地步!阿令,委屈你了!你消消气,你打我!”
他将萧永嘉抱在怀里,不停胡乱地亲着她的脸,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
萧永嘉笑着,伸手推开他脸,扇了扇面前的风:“谁高兴打你!一身的酒气,离我远点!”
高峤急忙松手,往后挪了挪,却不提防自己本就靠着床沿边,这一挪,挪了个空,“咕咚”一声,整个人从床上倒栽了下去。
萧永嘉吓了一跳,慌忙探身出来,见丈夫摔到了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知他和女婿今晚喝多了,又这么重重一摔,一时怕是起不来。又是心疼,又觉好笑,嘴里埋怨着,急忙下了床,要他从地上扶起来。不料腰间一暖,低头,见丈夫伸臂,已是抱住了自己。
高峤从床前地上起了身,抱起妻子,将她送回到床上,小心地放在枕上,自己也靠了过来,再次抚她小腹。
“阿令,我真的没有想到,我都这岁数了,还能再有个孩儿!辛苦你了……”
萧永嘉凝视着身畔这个她还是少女时便一见钟情的男子,指慢慢地抚过他那张已然不再年轻,却依旧叫她心深系之的面庞,柔声道:“我不辛苦。再给你生个孩儿,是我的本分。”
高峤心情激动,将妻子轻轻揽入怀中,和她温存了片刻,忽然想起女儿。“阿弥可知道了?”
萧永嘉点头:“她极是欢喜。”
高峤松了口气,搂着妻子,感慨万分。
“阿令,我得妻如你,有女阿弥。女婿立下了旷世奇功,非但没有居功自傲,今夜我和他一番对谈,观他态度,较之从前,反而少了几分桀骜。”
“我知他心性深沉,便是依旧对朝廷不满,也不会再叫我知晓的。但他如今肯顺服,便是好事。慢慢来吧!但愿帝后不负天下,不负臣民,真正有所作为。日后,他若真能与我同心戮力,扶持大虞,待他成为朝廷肱骨砥柱之日,便是我的退隐之日。到了那日,我带你,还有你腹中咱们的孩儿,一道归隐田园。”
“则我高峤,此生再无别憾了。”
萧永嘉未出声,出神了片刻,在丈夫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眸。
……
阿娘带走了醉醺醺的阿耶,洛神也带着郎君回了房。
分明看他未醉酒,却又好似喝醉了,或是不知触了他哪根筋,竟不管白天行路辛劳,硬要胡天胡帝,又累她到了半夜,好容易才放了她,叫她睡了过去。
次日,洛神终于睡醒,李穆早就上朝去了。
侍女说,一大早,李郎君就起了身,叮嘱不要吵醒她,他自己随相公上朝去了。
洛神洗漱穿衣完毕,去了母亲那里。
萧永嘉也刚起床没多久,正要叫人唤她来和自己一道吃早饭,见女儿自己来了,命人摆上饭,母女一道吃着饭。
洛神见母亲气色很好,想起昨晚她说回房告诉阿耶怀孕喜讯的事,忍不住问:“阿娘,昨晚我阿耶怎么说?”
萧永嘉便想起丈夫今早四更就醒了,摸着自己的肚子,到五更还不想出门上朝的一幕,对女儿,却只道:“你阿耶很是高兴。”
洛神知道母亲肯定有所隐瞒,捂嘴,偷偷地乐。
萧永嘉白了女儿一眼。气氛正轻松着,阿菊进来了,说外头来了辆宫车,皇后派了个宫使过来,说是来接阿妹进宫,姐妹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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