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离吃惊不已,这才明白了这个建康使者此行的目的。
仇池之所以归顺大虞朝廷,当初全是因了李穆的缘故。他对李穆,更是由衷钦佩,怎肯听从朝廷之命去攻打义成?当即拒绝,对方突然发难。
当侯定得知消息,拖着病体匆匆赶来之际,看到儿子已被一个面上带着疤痕的男子所擒,对方自称巴东太守荣康,奉朝廷之命,来此攻打义成,命仇池协力。
他的大军,已陈兵于仇池之外,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便能对仇池发动进攻。
……
台城柳,秣陵树,朱雀桥,芳草渡,洛神生于斯,长于斯。
在她的记忆里,建康是如此美好的一座城池,和她更是有着割舍不断千丝万缕的情。
但也是到了今日,她方始知道,即便是这座城,当里面没有了最后一个叫心牵绊的人,离开之日来临,竟也是没有半分的留恋。
半个月后,船至江陵靠岸,岸边候着一队先行赶到的人马,领队的正是李协,快步迎来。
他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洛神心知肚明,望向他身后那一干随众,知应是和他从都卫营里一道出来的,道谢。
李协恭敬地还礼:“夫人言重了,能为大司马和夫人效犬马之劳,乃我与弟兄们的福分。往后大司马在哪里,我们这些人便在哪里,誓死跟从。”
他去年娶了绿娘,当时还是洛神充当媒证。如今他出建康,绿娘自然也不可能再留那里了。洛神便问她的安置。
李协忙道:“有劳夫人记挂。内子先前已被安排悄悄去了义成。她有身孕了。如今人已到那那边,一切都好,正盼着夫人早些过去,日后好侍奉夫人。”
绿娘原来已经去了义成。洛神终于放下了心,又得知她已有了身孕,更是惊喜,忙向他贺喜。
李协眼底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请洛神上车,和樊成的人两方汇合,一行总共数百人,踏上了去往义成的道路。
建康已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从江陵北上的这一日开始,路上便就安全了。
李穆如今应还在潼关一带,洛神不知他那里的形势和战况进展得如何了,但她知道,他必在牵挂着自己的安危。她急着想要到达,把自己已经平安的消息传送给他,好叫他能够彻底放下一切的后顾之忧,放手去做他要做的事。
还有阿家、阿停、沈氏她们,也都在义成,等着她的到来。她已好几年,没有见到她们的面了。
那座城池,更是承载了关于她和李穆在一起时的无数的回忆。
一别便是数年,不知刺史府后院里那座石亭旁的黄竹,竿竿依旧否?夏日黄昏她帮李穆冲过凉的井,水清冽依旧否?窗前她种下的那一片花,又盛开依旧否?
她归心似箭,连做梦都想快些赶到义成,又何惧行路辛劳,晓行夜宿,一路北上,到了八月底,终于渐渐接近义成。
这日晌午,行到一座山梁脚下,头顶日头正当火辣,洛神见众人辛劳,便叫大伙稍作歇息。
水路加上陆路,已经走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里距离义成,终于只剩不到数百里的地了。
翻过这道山梁,三四天内,应当就能抵达。
一路辗转到此,洛神本已很是疲累,但想到很快就能到了,精神又倍加振奋。坐在山脚下的一片树荫里,喝了几口侍女递来的水,眺望远方之际,方才被派去翻山探路的士兵已是纵马疾驰归来,喊道:“山那边有大队的军队,正往义成方向而去!”
这几年,这一带原本活动着的所有势力都已被李穆清扫干净。义成有一支大约两万人的日常驻军,由郭詹和戴渊留守。这里离义成,不算很远。
洛神的第一反应,军队应当是义成守军。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事情仿佛没那么简单。
李协樊成向那士兵问了几句话,李协翻身上马,带了几个人,迅速朝着山梁而去,樊成则将所有的士兵集结到了洛神的周围,神色异常凝重。
洛神问他:“军队不是我们的人?”
“看样子似乎不是。但方才隔得远,瞧得也不太清楚。夫人先莫担心。李都卫已去探查,等他回来,便知详情。”
洛神心口咯噔跳了一下。
倘若山梁那边此刻正发往义成的那支军队不是自己人,又会是谁?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那日自己离开白鹭洲时,堂姐高雍容最后说的那一句话。
她对自己说,李穆是没有明日的。倘若她走了,她必会后悔。
那时她对那句话,并未多加留意。
但是就在此刻,她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种浓重的不祥之感。
……
李协回来的时候,抓了一个脱队的斥候。
从对方的口中,洛神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那支军队发自西南的巴东,由太守荣康亲自率领,兵马五万,一路急行,目标是袭取义成。
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仇池也已被控制了。
以两万对五万,再加上仇池从侧助力,义成如何应对?
她爬上山梁,入目所见的景象,叫她心惊肉跳。
就在山梁的另一侧,那片广袤无垠的旷野里,满坑满谷,被一支庞大的军队所充斥。军队宛如密密麻麻的蚁群,正朝着义成的方向而去。远处,尘土飞扬,隐隐有野兽的咆哮之声随风入耳。
52书库推荐浏览: 蓬莱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