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兽师不敢不从,鼓哨发号施令。虎豹却一改平日凶悍,畏畏缩缩,起先只是围着白虎打转,不敢靠近,直到驱兽师用平日驯兽用的特制勾鞭抽打,又发出尖锐凄厉的哨令,几个虎豹在强驱之下,终于团团朝着白虎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白虎怒吼一声,不退反进,扑向那几头蹿来的虎豹,一爪下去,伴着嚎叫,最前的那只斑斓虎,从脖颈到一侧肚腹的皮肉便被撕裂,豁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肠子掉地。
几乎同一时刻,另只斑斓虎从后扑上,张嘴要咬白虎脖子,白虎回头,一跃,一抓,獠牙毕露,快如闪电,“喀嚓”一声,一口咬断了它的脖脊。斑斓虎瘫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嚎叫之声。那第三只一道攻击的豹子,高高跃起,扑了上来,被白虎一爪子拍开,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没起来,又被扑上的白虎一口咬住了臀部,鲜血淋漓,一阵撕咬之后,终于奋力从白虎的利齿中挣扎着逃了出来,惊恐地呜呜而鸣,夹着不停滴血的尾巴,一瘸一拐地逃走。
“嗷呜——”
白虎的嘴角和爪子上沾满鲜血,后颈毛发,根根怒张,虎目圆睁,冲着面前的兽群,怒吼一声,虎豹皆后缩,瑟瑟发抖,再不敢上来。
驱兽师面露焦色,一边后退,一边不停地挥鞭鼓哨。
白虎一个蹿跃,扑向那人,在他转身逃走之际,从后将人扑倒,张开血盆大口,一下便咬断脖颈。
虎豹皆受这驱兽师的号令,人突然被白虎咬死,如同失去枷锁,有受血腥气味吸引,扑上来团团围着那几只死兽啖肉的,有野性毕露,掉头跟着白虎,转头去攻击荣康士兵的。
一时间,草叶乱舞,尘土飞扬,士兵大声呼喝,或胡乱向着兽群射箭,或自顾掉头逃跑,场面大乱。
荣康这才变了脸色,急忙号令弓箭手列阵发箭,却已是迟了,群兽跟着白虎,狂性大发,冲入了人群,见人便疯狂撕咬,士兵如何抵挡得住,竞相夺路而逃,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白虎目射凶光,和几只随来的虎豹,扑向掉头逃跑的荣康,身形迅如闪电,一个纵跃,便扑到了他的身后。
荣康听到身后传来士兵发出的惨叫之声,知正被虎豹攻击,又感到自己脑后一阵腥风,瞬间寒毛倒立,也顾不上别的了,慌忙就地打滚,这才堪堪避过了来自身后的致命一抓。但却还是迟了半分,肩膀一阵剧痛,竟被白虎的一只爪钩生生给撕下了一大块的皮肉,顿时鲜血淋漓。
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了。
他不敢再留,忍痛在聚来的士兵的保护之下,从地上爬起,仓皇撤退。
白虎向着山坡那些作鸟兽散的人,再次发出了一声长长的虎啸。
这是胜利的,充满了示威的犹如王者的咆哮之声。周围虎豹仿佛受了它的感召,一起应和。
一时之间,山谷之中,啸声此起彼伏,汇在一起,震撼涧谷,岩上簌簌落土,惊出林间无数飞鸟,宛若乌云般,黑压压地盘旋在半空,遮天蔽日。
洛神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那震荡耳鼓的长啸声中,突然,她感到脚下那片泥地微微一动,还没反应过来,那片被雨水泡得松软的泥地,竟坍塌了下去。
她站立不稳,身子跟着往后倒去,收不住势。惊叫了一声,整个人便沿着道旁的斜坡,滚了下去,身下一空,人笔直地从数丈高的崖头坠落,一下坠入了涧底的那口水潭之中。
天旋地转,冰凉的,柔软的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挤压而来,无孔不入,霎那之间,夺走了她的呼吸。
在这个幽暗而无声的陌生世界里,她不停地、慢慢地下坠之时,突然之间,脑海里似有一点灵光闪过。
如同此刻这般的情景,如此的熟悉,她从前在哪里,仿佛曾经经历过似的。
仿佛置身于一个旧日的梦境,记忆开始朝她涌了过来,瞬间,充满了她的灵台。
刚落水时的惊恐消失了。
她闭着眼睛,停止了挣扎,整个人漂在水中,悠悠荡荡,长发和身上的衣裙散开,如片片美丽的水藻。
她的脑海里,涌现出了似梦非梦的一幕。
月光之下,江潮翻涌,她看到一个女子,在身后一群穷凶恶极的人的追赶之下,涉水而下,一步一步,迎着向她卷来的浪潮,走入江中。
她的背影是如此渺小,却又义无反顾,不曾回头。
一个浪潮打来,吞噬了那个女子。
犹如一粒尘埃,她便如此消失,仿佛化为了潮水打出的那一片白色泡沫,无影无踪,人世之间,不曾留下半点她曾经来过的痕迹。
悲伤、痛苦,浓得化不去的自责和绝望,铺天盖地,将洛神整个人,紧紧地攫住了。
雪泥鸿爪,浮光掠影,在她的脑海里,争先恐后地片片闪现。
她又看到了那女子。这一回,她身穿嫁衣,美丽无比,在喜烛跳跃的火光之中,和她的新郎,相对立于帐前。
她的新郎,是如此的英俊和伟岸。曾将军百战,血铸铁衣,但在她的面前,这一夜,百炼钢亦化为了绕指柔。
他凝视着她的目光,是如此的温柔和欣喜。
她的一只纤纤玉手,端了一只酒盏。
她将那盏递给了她的新郎。说,从今往后,妾之余生,托于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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