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的喉咙慢慢地堵塞,双眸之中,再次泛出泪光。
她眨了一下眼睛,一颗泪珠,便从眼角滑落。
李穆手指替她轻轻擦去泪珠。
洛神哽咽道:“郎君,从今往后,只要我能做到,我会为你做任何的事。”
李穆凝视着她。
“好。”
他的眼底,仿佛有什么光芒,在微微地闪烁着,拖长语调,慢吞吞地道了声好。
“阿弥,我想你帮我再冲个澡。就像在义成刺史府的那年夏天,每日傍晚,我从外头回来,一身的汗,你便亲手替你我冲澡。后来回了建康,这些年,你再也没有替我冲过澡了。”
他又说道。
洛神擦了擦眼睛,破涕而笑,点头亦应好。
李穆展眉一笑,摘了兜鍪,顺手脱去衣裳,只余内里军人为骑马作战方便而穿的袴褶,随即起身,涉水而下,立于洛水之畔。
洛神笑着,拿起他那顶已是附了一层厚厚汗水盐霜的兜鍪,来到他的身畔,像从前在刺史府后院的那口井畔一般,站在了岸边的一块石头之上,挽起衣袖,用兜鍪舀起清澈的河水,高高地举起,浇淋了下来。
清凉的河水,哗哗地浇在他宽厚而精壮的肩背之上,水花四溅,弄湿了她胸前的衣衫,悄悄地勾勒出了一片美好的胸脯线条。她却丝毫没有察觉,依旧替他舀水,浇淋,用她那只柔弱无骨般的手,在他裸着的皮肤之上,来回地游移着。
李穆在她的命令之下,转过了身,视线落到她的胸前,本就渐渐干燥的喉咙,愈发紧张,喉结动了一动,视线落到她的胸前,顿住了。
“郎君,你是更爱从前的那个我,还是如今的这个我?”
暮色愈发暗淡,河水粼粼泛波。洛神并未留意到对面那男人渐渐转为暗沉的目色,一边继续替他揉搓着胸膛和腹部,一边问道。
她的语气轻松,甚至带了点撒娇的感觉,仿佛不过只是一句心血来潮的玩笑而已。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句话,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在她的舌下打着转,终于鼓足勇气,装作若无其事般地问了出来。
她不恨那个曾活在她记忆深处的女子。她也是曾经的自己。活生生的,一个可怜而可悲的自己。
洛神同情那个曾经的自己,但是她却绝对谈不上喜欢。
甚至,方才知道了他是因为对她的念念不忘,这一生才下定决心娶了自己,在她的深心底处,甚至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嫉妒。
她问了出来,摒息等着他的回答。却没听到他的回答。
他仿佛在出神。
洛神又问了一遍。这一次,语气已经不自觉地多了几分郑重的意味。
李穆轻轻啊了一声,似乎终于回过了神儿。抬起眼,伸手按住了她那只还在自己身上忙碌着的手,顿了一顿,微笑道:“阿弥,从前我是怜她,惜她,亦感激于她对我的全然信任。那个新婚之夜,对着她时,我想的是,我必要护她余生,叫她再不要受到任何的伤害。”
“但是如今的你,却与她不同。你是她,你却又非她……”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之时,语气变得低沉了起来。
“阿弥,当日我毒发倒地之时,她被人从我身边强行带走。她流着泪,不断地回头望我,眼中满是不忍和痛悔。我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最后,倘若不是我伸手抓住了她的脚,不容她离我而去,我想她最后,还是会抛下我而去的。”
“但我知,你却不会。阿弥,倘若当日之事再次发生,你亦在不知情时误伤了我,我知道,无论如何,你也不会抛下我,就那般从我身畔走过……”
洛神的鼻头微微发酸。
“噗”的一声,手中那只兜鍪跌落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她慢慢地牵起他那只掌心带着钉痕的手,送到自己的唇边,在伤痕之处,轻轻地亲了一口,随即将那掌心,贴在了自己一侧的面庞之上。
“郎君,我不怕,死亦不怕。”
“从前我嫁了陆大兄,他不幸早逝,我甘愿替他守一辈子。”
“但如今,倘若你也没了,我是不会替你守的,我会随你同去。前些时日,你去攻打亢龙关时,我便已想好。”
“李穆在,我是他妻。李穆若不在了,我便追随于他,同生共死……”
她说着,投入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脖颈,再也不肯松手。
李穆立在水畔,身影凝固了片刻,忽地将她一把抱起,涉水上岸,放于铺在岸边草地的衣裳之上,随即跪在她的身畔,凝视着星光之下那张美丽的面庞,俯身下去,将她压在了自己和大地的中间。
“郎君——郎君——”
洛神闭着眼眸,在他炽烈的亲吻和爱抚之下,浑身颤栗,喉间发出了含含糊糊的呼唤之声,这声音带着急切和欢喜,充满了渴望,令他愈发地热血沸腾,不可遏制。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热汗滚滚,当终于深深地和她契合在了一起,再也不留半分罅隙之时,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满足无比的低低叹声。
乌骓始终寸步不离,立在身畔,吃几口草,不时扭头,仿佛在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男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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