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场的上空,充斥着不绝的哀哭和少数人发出的咒骂之声,凄惨之状,宛若人间地狱。
“全部埋平——”
负责此处的将领,看见脚边一个已被埋入土里的南朝降卒,双手还在地上抓着,哈哈狂笑,上前一脚踩了下去,却不料脚腕被那只手死死抓住。
仿佛凝聚了临死之前所有的怨恨和怒气,那只手的手劲,大得异乎寻常,死死地钳住不放。
那将领挣脱不开,恼羞成怒,拔刀,对着手腕,就要一刀砍下。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挟着呜呜的破空之声,朝着他的脑壳,疾射而来。
尖锐的坚铁三角簇头,高速旋转着,不偏不倚,插入了他正微微低下的头颅正中。
犹如击碎了一只蛋壳。
“砰”的一声,他的耳鼓里,仿佛听到了自己头骨炸裂,脑浆迸溅之时发出的放大了无限倍的奇异声响。
在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前一瞬间,他的大半只脑壳,已如同蜂窝,被那支挟着可怕力量的利箭给射烂,掉落了下去。
一骑如飞,转眼到了近前。
近旁那些正忙着填土的叛军士兵,看着这一幕,就在眼皮子地下发生,仿佛不过一个眨眼,一时还来不及反应,看着一个浑身染血的铠甲面具之人,从马背上飞身而下,迅速地挖开那双手边的泥土,将地下那个还没有断气的南朝士兵的头脸,从土里拨了出来。
“杀了他——”
另个头目赶了过来,高声喊道。
士兵们这才反应了过来,纷纷操起武器,围拢而来。
“城门已破!我南朝大军,即刻便到!尔等叛贼,死期已到——”
轰轰马蹄声中,阵阵呐喊,从身后传了过来。
叛军士兵纷纷回头。
身后黄尘弥漫,迷了视线,也不知有多少和这铠甲人相同的南朝武士,正朝着这里,疾驰而来。
李穆掀起了覆在脸上的那张铁面,露出脸容。
他浑身沾满了血污,面容却一尘不染,神色肃杀,目光凌厉。
“大司马!”
“大司马来了!”
“我们有救了——”
那个被他从土里拨出脑袋的南朝士兵,慢慢睁开眼睛,正张大嘴巴吃力地呼吸着,仰头之时,一眼认出了他。狂喜之下,不知那里来的力气,竟接连发出了三道嘶吼之声。
吼完之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大司马,救我——”
短暂的静默过后,夹杂这狂喜的嘶声力竭的喊叫之声,再次充斥在了坑场的每一个角落之中。
第166章
积聚了多时的愤怒和仇恨,随着那片城墙的轰然坍塌,如烈火燃烧,无法遏制。
将士们从坍塌的城墙口子里冲入。
在犹如熔岩揭盖迸发、吞噬一切的力量面前,城中那支原本就只靠着贪婪和妄想而集结在了一起的叛军队伍,很快便崩溃。叛军士兵狼奔豕突,纷纷朝着最近的城门逃去,企图逃走。
四门外早已布置下拦截的伏兵,前后合围,无情绞杀,呐喊之声,响彻全城,回荡在建康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一控制住局面,高胤立刻派出一支军队赶赴坑场协助救人,自己这边,则命人牢牢把住城门,不放任何一个人逃走,尤其是慕容替。
似慕容替这般狡诈,一有机会便会逃脱的对手,高胤此前从未遇到过。这一回,无论如何,务必除恶,决不能再放他逃脱。
一队士兵忽然奔来,道方才发现了慕容替的踪迹,孤身一骑,似往坑场而去。
“孤身一骑,怎的拦不下来?”高胤厉声质问。
“他以太后为挟!”
高胤一怔,立刻追了上去。
……
坑场早已被李穆控制。
叛军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见状不妙,早丢下武器跪降,为求活命,转身奋力刨开自己方才填埋下去的泥土,将坑里的人拽拉上来。
李穆也带人,已将被坑得最深的那一片人给解救了出来。
随他同来的将士,此前虽已有过准备,但直到此刻,亲眼目睹这里的景象,才知凄惨之状,远比之前所有的想象,来得更加触目惊心。
被栽在土中多日,终于出来之时,无论原本地位高贵与否,身份如何,一个一个,全都横七竖八,瘫在了地上。
用“狼狈”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模样了。
筋疲力尽,奄奄一息。他们的身上裹满了泥污,皮肤溃烂,衣物间出没着不停爬动的虫蚁。虽然天气已经转冷,但整个人,依旧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味道。
没有人在意这些了。
他们从坑里出来后,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事情,便是张开自己的嘴巴,大口喘息,感受着终于能够顺利呼吸的那种畅快之感。
有人开始哭。
哭声起先细弱而无力,仿佛一根飘荡在风中的细细的蛛丝,随时就有可能断掉。但很快,哭声便响亮了起来,到处可闻,并非悲伤,而是夹杂着恐惧、庆幸和劫后余生的狂喜的哭声。
“冯相在此!”
此起彼伏的哭声之中,突然,一个士兵高声喊了起来。
李穆迅速奔去,和士兵一道,将冯卫从坑中迅速刨出,一把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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