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诵皱了一下眉,不过也没有多想别的,他仍旧坐在书案前翻了几页书,然后叫了水来沐浴。
他今年十五岁,七年前,身为皇帝的堂兄驾崩,没有留下继承人,所以他被推出来,从西北的封地出发,仪仗浩浩荡荡走了一个月,一直走到了天底下最高的位置。
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容易待的。
朝堂上几乎宋阶一派独大,他从一众皇室子孙里选中了才八岁的周长诵,联合内阁其他学士把周长诵推上皇位,又教他念书识字,以期他能成为一代明君。
宋阶很好,呕心沥血,为了让周长诵能明白那些繁复晦涩的文字道理,亲自编写书籍,又耐心教导他。小时候的周长诵几乎将他当做半个父亲,对他是天然的依赖。
但是现在他长大了。
没有叫人伺候,周长诵被热水包围,周身环绕着腾腾的水汽,他在中间闭着眼睛坐了很久。
披上寝衣,一边系衣带,一边往里走。
等走到床前,周长诵才停下。
他的额头又开始狂跳起来。
床帏后是缩成一团的女人,脸上乱七八糟是她被自己汗水打湿的长发,纠结缠绕在他的被褥里。鼻子上也是汗珠,眼睛闭的紧紧的,睫毛湿了之后连结在一起,看不出来是泪水还是汗。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她自己脱掉了,只剩下她口中说的什么睡衣。裸.露出来的肌肤泛出一层淡粉,大腿无意识磨着被子,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周长诵完全不想碰她,忍了许久,意识到别的人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她,捏成拳头的手终于松开,伸过去扯掉了被她抱住的被子。
冉乔鸢觉得她真的要死了,她一定是发烧了,浑身滚烫,脑子里一团浆糊。没有医生,没有药,系统不知道去哪里,可能都不需要任务失败,她自己就会被烧成一个傻子。
救命啊……
周长诵看着被他扯掉被子后就开始嘤嘤哭起来的女人,眼睛明明是闭着的,但是流下来的泪水真是只多不少。
他不可能碰她。
已经见识过这个女人的怪异之处,被她接触到的东西,在其他人眼里都会莫名消失,变成和她一样。虽然只是暂时的效果。
那么——
周长诵抬腿走上了床,站到女人背后,脚趾隔着她的衣服轻轻碰了碰她的脊背。
很烫,又很软。
女人还在继续哭,嘤嘤呜呜的。
——踢下去?
徐太医被连夜传唤进宫,他佝着背,一边的小黄门连忙赶上来。
“大人,让奴婢来背吧。”
徐钦连忙摆手,掂了掂背上的药箱:“不用不用,小公公带着路吧,陛下身子要紧。”
没再多说,两个人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太承殿。
“陛下万安。”徐钦抖抖索索放下背上的药箱,又趴在地上行礼。
“免。”
座上传来还显青稚的嗓音,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徐钦爬起来,又拱了个手:“请陛下伸手,臣这就为陛下把脉。”
“不必。”
“……陛下?”
“你开点药。降温的,治伤寒鼻塞的……”像是想了一会儿,周长诵又接上,“够了,开来吧。”
徐钦一头雾水,他小心翼翼抬起头:“陛下龙体万重,还是臣先请脉……”
“用不着。”周长诵说出最后一句话,从椅子上站起来。
徐钦连忙跪下。
周长诵也没看他,自己转进去了。
药熬了小半个时辰才送来,周长诵还是不让人伺候,从端着托盘的宫女手上拿了药碗,撩开帘子又进去了。
宫人们面面相觑,有点拿不准皇帝的意思。
里面还是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哭泣和喘息,周长诵走到床榻前,帐子已经被他绑起来,女人裹着被子靠在里面,头低着,手指在抹眼泪。
“喝吧。”
他递过去药碗。
冉乔鸢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湿漉漉的一张脸,下巴还藏在被子里,可怜兮兮的。
她看了周长诵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他从来没什么表情,就算是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面前,周长诵也是立刻就接受了这种奇怪的设定,很快就完全无视了她。
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一开始冉乔鸢真的害怕,她是自己走到太承殿来的,一路上的人来去匆匆,没有人看得到她,她还以为其实她已经死了,系统什么的不过是毫无根据完全无理的臆想。
然后她就看到了周长诵。
对方是唯一一个对她的存在做出明确反应的人,虽然只是愣了一瞬,但是也足够冉乔鸢像远行的旅人终于抵达目的地一样,立刻就跑上去抱住了他。
幸好那个时候,周长诵照例独自一人在写字,不然就会被人看到当今圣上莫名消失了长达一个小时。
没有晾凉,冉乔鸢两只手捧着黑咕隆咚的一碗药,有点下不了口。
“诵哥……”
“闭嘴。”
“……”
“……说吧。”
真是受不了她,周长诵皱着眉,看着女人之前还神色哀怨,下一瞬间就立刻哈巴狗一样兴高采烈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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