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齐叶申。
他的脸上是难得的平静,走到屋子中间冲他行礼。
“老爷。”
他和宋阶不怎么亲近,和府上所有人一样只喊老爷。
抬起眼睛,宋阶的手还捏着书页。
“何事?”
齐叶申很少这样直面这个在名义上是自己父亲的人,他垂着双手,脊背挺直。
“儿子过来,只是想和老爷说,老爷的那些想头,我都知道。”
宋阶没有任何反应,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才获得成人身份的宋府少爷,扯开嘴角笑一下:“老爷不必担心,齐叶申以后一定平平庸庸,泯然众人。”
他说完就走了,像以前每一次惹宋阶生气一样,毫不在乎对方的感受。
那夜蜡烛烧到头,宋阶手上的书都没有再翻过页。
别院里还是像往常一样安安静静,下人上了茶退下去,宋阶也没有动,等着那位姑娘进来。
他亏欠一个人许多,很想能够对他说一次好。
冉乔鸢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宋阶。
她迅速确认了宋阶的身份,心却不能跟着平静下来。
她居然真的见到宋阶其人。
冉乔鸢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因为宋阶开门见山说了一番话,所以她的脑子又糊涂起来。
一个抢来的女人,宋阶居然会答应让她进府?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她根本不想去宋府啊!
宋阶好像也意识到她的局促,微微抬手,示意她过去坐下。
才扶着扶手在椅子上坐稳,琴秀立刻就送了茶上来。她低着头拿出茶杯,眼睛一点都不敢看冉乔鸢。
竟然惊动了老爷。
杯子在桌上轻轻磕出一声响,琴秀弯腰拿着托盘走了出去。
一时沉默。
宋阶不动声色打量坐在下首的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年纪,坐的规规矩矩,只是进来的时候行礼行的不好。
他没有打听过冉乔鸢的来历,心里做了决定,不管对方是何身份,为了齐叶申,他都愿意接纳。
而且现在,趁自己的身份尚存,为一个姑娘谋个正经的身份还是轻而易举。
因为齐叶申说了那句话之后再没动静,宋阶放心不下,才问了下人得到人住在别院的消息。
只要品性端正,宋家也确实该添点喜气了。
茶杯底面是鱼戏莲叶的图案,沫子都撇干净,只剩下水波微荡。
冉乔鸢的眼睛一直低着,她当然不可能答应。
“民女……”
开了个头,冉乔鸢稍微顿了一下,没有感觉到宋阶出现什么奇怪的反应,才继续下去。
“民女并不与公子相熟,是被掳来府上,所以、所以还请不要……”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宋阶表情全无,又变成了首辅宋大人。
说完话冉乔鸢就后悔了,她在干嘛?宋阶是谁,是位极人臣手握重权,让帝王忌惮多时最后扒坟鞭尸的人。
而她居然当着他的面说,你的儿子强抢民女,我不可能跟着进宋府。
气氛僵持,就算宋阶看起来是一位和蔼大度的中年人,冉乔鸢的冷汗也留了一脊背。
她知道,宋阶不可能真的是这样的人。
“姑娘的意思是,不愿意入我宋府?”宋阶又挂上笑,原本靠坐在椅子背上的身体下意识挺直,“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合,但是姑娘应该知道,申儿是宋府独子……”
“父亲。”
从门边转进来一个人,齐叶申半边身子靠在门框,背着光,拦住了宋阶的话。
整个下午,齐叶申都在正堂和宋阶讲话,等到天色渐暗,他才回到后院。
冉乔鸢心惊胆战还没有睡下,站在窗子前看外面慢慢亮起来的星。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她下意识回头。
和宋阶谈了许久,齐叶申看起来有些疲累,他没有走过来,远远望着窗前美人。
“明日我送你回去好吗?”
天降大礼来的太突然,冉乔鸢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齐叶申就已经阖上门走了。
送她回去?
冉乔鸢很怀疑,他和宋阶说了什么?声势浩大抢了她,又轻轻放过送她回去。
总之在真正回去之前,冉乔鸢的心放不下来。
天没有亮就被叫醒,琴秀表情复杂望了她一会儿,然后才说让她梳妆换衣,外面已经有人等着了。
吃了饭才走,冉乔鸢被披上披风,大大的帽子遮掩住她半张脸还要多。
门庭冷清,齐叶申骑着马立在马车旁边,看见美人被搀扶着出来,她好像不太愿意这样,但是琴秀得到他的吩咐,不肯让她自己走。
毕竟是有了身子的人。
目光很快收回,把手里的缰绳一翻,齐叶申驾马去了前头开路。
他知道冉乔鸢是谁的人了。
“驾!”
微风吹散绮梦,也吹醒他的神思。
不出意外的话,等周长诵回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这个娇弱的美人又会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鞭子用力在马身抽了一下,白衣的青年扬尘而去。
冉乔鸢失去音信已经一个月了。
自从被救回来安置在原先的院子里,芸姵日日都睡不着,她一遍遍回想当时的场景,会是谁呢?谁会这么大胆抢皇上的女人?不对,不是这样,没有人知道冉乔鸢的身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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