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语人传达以后,吐蕃使臣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依淮西节度使之见,何时才是良机?”
“吐蕃与其一举强兵压境,造成四方的警觉,倒不如制造南诏与周边几大藩镇的矛盾,彻底孤立云南王。等个三五年,吐蕃兵强马壮,粮草充沛,而南诏内部分化,外部无援,便是吞灭它的最好时机。”虞北玄说道。
对面的吐蕃使臣拍了拍掌,举起酒杯,邀虞北玄和徐进端共饮。徐进端虽然不满,这明明跟来时说的不一样,但好歹是达成一致了。
酒过三巡,徐进端进场与那胡姬一起跳舞,两人打得火热。虞北玄起身到外面,抬手招来常山,眼睛看着四周,低而快地用胡语说道:“你派人给云南王示警,尽量用广陵王或者崔家的途径发出消息。另外记得提醒他,小心周边的几个节度使。三到五年是我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大时限,能不能整理好内务就看他自己了。若是能重振旗鼓,吐蕃便不足为惧。”
常山应是,又有点闪烁其词的模样。
“什么事,说。”虞北玄皱眉。
“三娘子偷偷去见了郡主,不知为何,郡主好像吐血晕厥了。”常山低声说道。
虞北玄一下子抓起他的衣领,褐眸暗沉,这是他生气的前兆:“那贱人到底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们的人靠近不了,因为郡主身边好像有一群很厉害的暗卫在保护。”
虞北玄放开他,手抓着阑干,棱角冷厉,气场吓人。常山的后背几乎是凉飕飕的。
“靖安,你到哪里去了!”屋内,徐进端在大声叫着。虞北玄挥手让常山退下去,重新回到了屋中。
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馥园正开着赏梅宴,梅林之中,白梅胜雪,红梅如霞。梅树下坐着数十名乐工,胡琴琵琶与羌笛,奏出的乐音犹如天籁。
李谟正在闭眼听曲,齐越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主上,淮西节度使求见。”
李谟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环顾了一下在场的几位官员,他们也陶醉在乐曲之中,有的摇头晃脑,有的轻轻在案上打着节拍。这些人不乏中枢要员,也有显贵之后,当中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
片刻之前,李谟没忍住把那人揍了一顿。因他自作主张,放消息给洛阳府的官员,以致太师的公子无故“消失”。他们讨伐幽州的提议刚被圣人反驳,太师的孙子就出事,整个都城都会说他李谟挟私报复。
想那太师不问朝政多年,忽然出面蹚浑水,必定是为了还一个人的人情。这世上能让太师还情的,也只有白石山人了。
那么背后出谋划策的,肯定就是白石山人的好徒儿玉衡。这群人也有意思,明明是广陵王先来找他谈一起对付河朔三镇,他提前把什么都计划好了,就指着他们别捣乱,结果又被摆了一道。真是哭笑不得。
李谟倒不是怪那官员用这种阴损的手段,而是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自作主张,还是个蠢招。太师本是中立的,这样一来,就将他推到对立面上去。与一个三朝元老,门生广布的重臣做敌人,根本不明智。
所以李谟才将揍了那人一顿,并将他赶出去。他如今在朝堂上的确一手遮天,势力远超过太子。但圣人还在,太子也没被废,不到最后一步,都不可掉以轻心。为他办事的人,可以有脾性,可以军令不受,但他绝不能容忍愚蠢与背叛。
李谟起身慢慢走到凉亭那里,虞北玄已经在等,躬身行礼:“臣今日与武宁节度使,去见了吐蕃的使臣。”
李谟坐下来,不置可否。虞北玄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说的是不是实话,他也知道。那楚湘馆本就是他的地盘,遍布耳目,逃不过他的眼睛。
虞北玄继续说道:“吐蕃欲要边境的布防图,还要吞并南诏,臣设法拖延了几年时间。徐进端似乎不悦,并未完全表态,是否效忠于您。臣不知自己的做法是否妥当,还请您示下。”
李谟闭着眼,梅林里的丝竹之声,仿佛还能钻入耳中。也不知他是在听曲,还是听人说话。
虞北玄有点紧张,半晌才听到李谟说:“你做得没错。吐蕃浪子野心,一个小小的南诏岂能满足他的胃口?引狼入室简单,请狼走却难。历史上多的是这样的例子,以致国破的都有,做人还是要有点底线的。罢了,有徐进端不过是锦上添花。这厮惯常奸猾,若不成,本王也不怪你。”
“若他倒向了广陵王那边……”虞北玄道。
李谟端起白瓷杯,釉色上乘,光可鉴人。他自信地笑笑:“连太子都斗不过本王,他的儿子就算多了一个徐进端,就能斗得过本王?不自量力。”他说话的时候,眼中尽显俾睨天下的狂傲。那种炙热的光芒,也是虞北玄的心之向往。
“靖安啊,你要记住。男人对于权势江山的热爱,是骨子里的追逐。而对一个女人的喜欢,最多只是莳花弄草的雅致。别太上心了。”李谟笑了笑。
虞北玄知道自己的那点私心还是瞒不住李谟,肃然抱拳应是。
“长平身边的嬷嬷到了府上,跟王妃提起,你还没碰过长平?怎么,不喜欢她?”李谟喝了口水,闲谈般说起。
虞北玄一时语塞,额头却有颗汗水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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