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李心鱼从树林间钻出来,头上还沾着草梗。她看到嘉柔,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说道:“四婶,纸鸢掉在树上了,你帮我捡。”
这个孩子一向不粘人的,嘉柔偶尔在院子里见到,她也都是避开,难得说上几句话。今日竟然一反常态,主动来亲近她?旁边的下人劝道:“小娘子,郡主还要回去做事呢。您的纸鸢在哪里,婢子来帮您取。”
李心鱼却抓着嘉柔,不肯放手,目光十分执着。
嘉柔笑道:“无妨,我也没什么事,陪她去看看吧。你们在这里等着便是。”
下人无奈,也只能应是。
李心鱼拉着嘉柔走了几步,看到四下无人了,才对嘉柔小声说道:“我听见母亲跟宝芝说话,说这样下去要完了。”
嘉柔一下警觉了起来,蹲在李心鱼的面前:“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李心鱼凑到嘉柔的耳边:“账本,有问题。二婶她们想要。”
嘉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的神情极为认真。这个孩子实在太早慧了,聪慧近妖。李心鱼没再说什么,而是伸手指着一个方向。上次嘉柔看见宝芝将账本从一个隔间里拿出来,大体就是在位置。
“你要我偷偷去看账册?”嘉柔问道。
李心鱼重重地点了点头。
嘉柔无法全然相信一个孩子说的话,但李心鱼肯定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她年纪小,易于隐藏,普通人也不会对一个孩子有戒心。郭敏她们要李家的账册干什么?难道账册有问题?
不过这些日子,王慧兰的确一直没有把账册给她看过,还是防着她的。可这些账册就算是王慧兰在掌管,李绛也会定期查看,难道连他都没看出问题?
现下王慧兰不在,有李心鱼掩护,嘉柔倒是可以去一探究竟。
她们两个偷偷走到了隔间的窗户外面,李心鱼猫在墙根底下望风,嘉柔打开窗子,翻身进去。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架附近,看着上面垂挂的书标,很快在一个匣子里,找到了前几个月的账册,打开来看。
她跟着王慧兰学了一阵,简单的收入支出,能看得出来。这上面别的记录没什么异常,独独有几笔很大的支出,涌向一家叫吴记柜坊的地方。柜坊可供商人存放大宗的钱币,并提供凭证,于异地提取,也就是时下所说的飞钱。还有的柜坊帮人放利,所收的利钱很高,大户人家,甚至官府都将钱交给柜坊放利。
这样看起来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四婶,有人来了!”李心鱼在外面小声叫了句。嘉柔连忙把账册放回原处,再从窗户翻身出去,拉着李心鱼走远了一点。
李心鱼问道:“怎么样?可看出了什么?”
嘉柔摇了摇头:“从账册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是不是你多心了?”
“不是的,吴记柜坊有问题!”李心鱼着急地说道。
嘉柔更加吃惊了,怎么她连吴记柜坊都知道?
“小鱼儿,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李心鱼咬着嘴唇,她不能说得再多了,说下去,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解释清楚,反而会被当成怪物。诸如她为什么会回到小时候,为何上辈子没有的人会出现在李家。她人微言轻,又不被母亲所喜,谁都不会相信她,只能先小心翼翼地保护好自己。
可眼下,她发现了这件事,若隐瞒不报的话,李家恐怕难逃上辈子的命运。她纵然再不喜欢李家,身上也留着李氏的血。这个家里,她唯独相信没有任何利益牵扯的四叔和四婶。四叔她很难见到,听说这阵子老有大夫来给他治病,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上辈子没有见过的四婶。
云南王的郡主,应该不是寻常的内宅妇人。虽然上辈子李家退婚,四叔没有娶她。
“我听到母亲一直提那家吴记柜坊,四婶去查一查。但是恐怕普通的查法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您想想办法。”李心鱼说完,就转过身,一溜烟地跑远了。
嘉柔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远去,心中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一个几岁的孩子,何以会知道这么多?就算一般的孩子早慧,也不可能连外头一个柜坊有问题都知道。难道她也……可这太匪夷所思了。嘉柔自己都还觉得上辈子也许就是她的黄粱一梦。但除此之外,又如何能够解释这个孩子所有的反常?
她回到刚才遇见李心鱼的地方,带着自己的人回到住处。左思右想,还是把玉壶叫来:“你暗中派我们的人,到都城里去打听一个叫吴记柜坊的地方,看看有什么问题。”
“郡主怎么突然要查一个柜坊?我听说这些柜坊大都背后有很深的势力,只怕看不出什么来。”
“先去打听打听,切记不要暴露身份。”嘉柔叮嘱道。她自己身上发生过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对李心鱼的话,不免多了几分信任。万一真是牵连重大,也好提前有个防备。
玉壶点头应是,出去办了。
与此同时,郭敏到了刘莺的住处,让屋中的下人都退出去,还吩咐香儿守在门外。郭敏对刘莺说道:“王慧兰如今不在府中,我们为何不去拿账册?这样就知道李家放了多少钱在吴记。”
刘莺打开案上香炉的盖子,拨了拨里面的香片,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就算拿到账册,那上面的往来账目都是给李相公看过的,如何能够证明有问题?你这么冲动,反而会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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