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放心,虽晚辈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认亲,但身份摆在那里,自不会插手东宫和舒王府之事,更不会给广陵王提任何建议。”李晔拱手说道。
徐氏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茶碗上的浮雕:“你可以告诉我,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你是否还希望最后的胜利者是东宫?你我都明白,若太子登基,舒王府众人还有一线生机。若舒王登基,则东宫不可能有半点活路。加之他那人刚愎自用,任人唯亲,不是江山社稷之福。我若允你留舒王一命,你可会倾力助东宫?”
“娘娘到底想说什么?”李晔冷静地问道。
徐氏下榻走到窗户前面,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我收到秘密消息,舒王有五万精兵藏在郊外,蓄势待发。圣人身边的陈朝恩,也被舒王收买了。我怀疑他们最后会挟持天子,再控制长安城,拥立舒王登基。只是如今谁都见不到圣人,也不知他们何时会动手。你知道一旦兵变,河朔便会闻风而起,到时候整个帝国便会再次大乱。”
李晔面上不变,心中却是一震。
五万精兵!这么多人,是如何掩藏行迹的?可这刚好印证了方才那对老夫妻所言,的确是有支军队藏在城外。以长安城如今的兵防,这支军队一旦进入,跟陈朝恩的半数神策军里应外合,东宫根本没有胜算。最重要的是,到时候各地藩镇会趁乱揭竿而起,烽烟战火又会席卷整个帝国。
所以必须要阻止他们。
“我能做什么?”李晔望着徐氏的背影,沉声问道。
这个女人看似柔弱纤细,但她的筹谋和冷静却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子。寻常女子面对这样的局面,恐怕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她却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若没有这份异于常人的心性,也不可能坐镇东宫这么多年。
“我要你做的事,可能会有些冒险。你能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么?必须用你恩师的名义发誓。”徐氏的声音很轻,随风送到李晔的耳中,却字字都重于千钧。
*
嘉柔从馥园回到李家,恰好遇到孙从舟前来拜访李晔。
孙从舟的伤已经好全了,舒王那边也没有再为难他。他跟嘉柔讨了茶水喝,径自坐下来说道:“我收到灵芫的信,她说为王妃拔毒进行得很顺利。用不了多久,王妃身上的毒就会除干净了,你不用担心。”
嘉柔朝孙从舟重重一拜,由衷地说道:“这回,真是多亏孙先生兄妹鼎力相助了。大恩不知如何回报。”
孙从舟撇了撇嘴:“你不用这么客气,严格来说,我也欠了你一条命,应该的。”
嘉柔疑惑地望着他,孙从舟却轻咳了两声,不欲多说。他本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但好坏都会记在心中。当初崔时照救他的时候,就说过是受嘉柔和李晔所托。
孙从舟不是傻子,那时姓崔的为了嘉柔把他弄到长安来,冒险相救,当然也是为了嘉柔。
两个人正闲聊着,忽然闻到一阵肉的香气。孙从舟鼻子灵,说道:“哈哈,炙羊肉!还是东市的那一家。”
他话音刚落,云松便提着炙羊肉进来了:“孙先生果然厉害,隔着这么老远都闻到了。”
孙从舟得意地扬了扬嘴角,要说吃,可没人比他更灵了。他也不客气,径自拆了那小竹篮,拎了一块肉丢进嘴里。不忘夸奖两句:“香,真是香!应该是新鲜出炉的,我养了这些时候,可很久没口福了。”
云松无奈地对嘉柔说:“回来路上,郎君去东市买了这个,然后被一名宫女叫走了。”
嘉柔听了,却警觉起来:“什么宫女?是谁的人?”
云松不知她为何这么紧张,摸了摸后脑说道:“一个穿着胡服的女子,看气质挺像是宫中的人。不过郎君说没事,要我先回来。”
没事?怎么会没事!嘉柔在馥园见过舒王妃以后,才知道徐氏有多深的心机。她要是算计李晔,恐怕李晔自己都不知道。没准把他卖了,还帮着数钱。
“我要去找他。云松,你再去叫几个护院。”嘉柔下榻穿鞋。孙从舟扯住她的袖子,嘴里还嚼着肉:“哎,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光天化日,又是在闹市,还有人看着,师兄不会有事的。而且,现在谁敢害他?不要脑袋了么。”
孙从舟说得振振有词,可嘉柔觉得,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徐氏是个怎样的人。
孙从舟见她还不放心,挥了挥手,让云松先出去,然后才说道:“你觉得叫走师兄的人是谁?广陵王之母?你怕她对付师兄?”
“你,你怎么知道?”嘉柔瞪大眼睛。
孙从舟舔了舔手指,慢悠悠地说:“我们在山中的时候,老师曾经说过,他这人生平没什么大的毛病,唯独有些风流,到处留情。曾经有个女子,已经嫁人,老师却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后来她产下一女,却不愿意告诉老师。老师将自己的一枚印章交给她们,允她们有事可以动用他留下的势力。所以我们一早就知道,老师还有个女儿。”
嘉柔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冲击,弄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徐良媛是白石山人的女儿?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之前。那个张宪莫名其妙地在调查延光旧案,师兄早就觉得奇怪了,不可能不查。所以除非他是自愿的,否则那个徐良媛伤不到他的。”孙从舟还算有良心,给嘉柔留了几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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