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李诵个人而言,他觉得很多事命里有时终须有,所以他从不去争抢什么。当年延光姑母权势极盛,是母后和姑母合意,非要他娶萧氏。他不能违抗母命,只能依言照做,没想到因此招了李谟的嫉恨,让整个延光公主府倾覆。
延光案以后,他变得谨小慎微,不敢过问朝政。一来是不想跟李谟争,牵连更多无辜的人。二来他当太子当了这么多年,实在没有觉得权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这一身,早就搭上了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到现在也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他若有幸继承皇位,广陵王是最佳的储君人选。到那时,徐氏便是太后,地位还在中宫皇后之上。
因此,他不得不慎重地调查一下徐氏。不能让一个别有居心的女人,来辅佐储君。
这时,东宫的宦官进来禀告:“殿下,崔主簿奉召前来。”
李诵放下笔,说道:“快请他进来。”
崔时照穿着官袍走入殿内,发现殿中竟然一个侍从都没有,不由得有些奇怪。他行礼说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召微臣来,有何要事?”
李诵看着眼前如芝兰玉树般的年轻人,叹息般地说道:“子瞻,我有件事不知道该和谁商量。想来此事应该也与你有些关系,你先看看这个。”
他把信件递出去,崔时照恭敬地接过,迅速地浏览信中所言。
待看到落款的时候,他暗暗吃了一惊。这是云南王妃写给太子的亲笔信,前半段提到当年跟舒王妃的恩怨,其中说明两人都不承认指使过那名婢女,后半段则要太子重查当年太子妃萧氏一事。
崔时照有些不明白,家中众人早就认定是舒王妃指使婢女推了云南王妃,造成当年云南王妃远嫁,舒王妃代为嫁给舒王。可照这信中所言,却像另有隐情。这两位虽都是他的姑母,但他打小在外读书,感情也说不上有亲疏之分,尚且比较客观。
“云南王妃之所以写这封信给我,应该是对当年的事有所怀疑。”李诵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怀疑引起她们姐妹误会的那件事是母后指使人做的,想让……云南王妃远离都城,去我彻底看不见的地方,好断了念想。可母后已经故去多年,我自然问不到答案。想来想去,或许还有一个人知道内情。”
“您是说,徐娘娘?”崔时照立刻想到。
先皇后原先一直不怎么看重徐良媛,后来竟然将她引为亲信,甚至在临终前,也只有徐氏侍奉在侧。料想徐氏为了取得她的信任,一定付出了不少努力。
李诵点了点头,眼里凝了几分冰霜:“她应该不止是知道内情这么简单。我能用的只有詹事府的人,但他们现在也都避我不及,只能委托于你。我想让你帮我查查,当年太子妃究竟是真的与人私通,还是被人陷害。”
众所周知,延光一案,是由如今的京兆尹曾应贤告发的。当时在朝堂和整个都城,掀起了滔天巨浪。可是在那之前,贞元帝已经收到过数封密信,说太子妃萧氏行为不检,与延光长公主一起,同多名朝官行苟且之事。
告发的次数多了,也引起了贞元帝的主意,派人暗中调查,才有后来孙淼那件事。
密信的事,李诵一直都知道,可他以为是舒王那边的人设下的连环计之一,未曾细想。可现在,他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李谟安排曾应贤告发姑母行厌胜之术,目的是扳倒公主府。可针对萧氏的那些密信,更像是挟私报复一样。李谟的确痛恨公主府,但与萧氏有私情也是真的。
那日在御前,李谟对舒王妃极尽掩护,尚有几分恩情在。更别提当年萧氏还曾为他生下一子,他就算要对付公主府,也不会不顾念那个孩子。
当时外头那些中伤萧氏的流言蜚语,与其说是激怒李诵这位有名无实的夫君,倒不如说是激怒李谟,让他不相信萧氏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
其间种种,都不像是一个政客所布置的计划。所以李谟才要查。
“微臣定当竭力而为。”崔时照俯身拜道。
崔时照走了以后,贞元帝身边的宦官来传了一道口谕。口谕上说,要李谟五天之后,代天子去往城郊的太庙斋戒祭天,祈祷国泰民安。一应事情交由太常寺来打理。往常代太子祭天也是常有的事,可这个时候离宫,总觉得不太妥当。
李诵先领旨,然后问那名宦官:“不知圣人的身体可好些了?几时能够恢复朝议?这几日,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我也见不到他的面。”
那宦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支支吾吾地说道:“小的只是来传旨的,并不知道这些。殿下还是问别人吧。”说完行了礼,就匆匆退出去了。
这样更显得此事有古怪。天子的身体状况不明,却要他这个储君离开宫中,到城外去祭天。按理来说,就算天子的身体不好,也该告诉他,让他代行监国才对。莫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来人啊,去传广陵王进宫。”李诵高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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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北玄上回在河朔的差事没有办好,进都城以后,免不得被李谟一顿臭骂。为了重新赢回李谟的信任,这回交代他办的事情他便格外上心,反复在城中各处检查,生怕出纰漏。
常山跟着他鞍前马后,辛苦的时候也会小声抱怨:“若是陈海也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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