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是看着新娘入门的,只不过那时她脸上有大妆,美丑根本瞧不出来。此刻见到郡主的真容,不由感慨,难怪连郎君那样的谪仙人都动了凡心。
嘉柔见他发呆,又叫了一声。云松这才回过神,连忙跑过去:“郡主有何吩咐?可是郎君他……”
云松知道郎君身体不适,今日便听他咳了好几声。郎君身体底子本就不好,所以他格外注意。
“你叫……?”嘉柔还不知云松的姓名。
“小的名唤云松,是郎君的贴身随从,一直在骊山照顾他。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小的。”
嘉柔想到门外的几人都是阿娘安排的,走远了些,才问道:“他有些发热,我要叫大夫,他却不肯。要紧吗?他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松据实已告:“郎君很小的时候,曾在寒冬落水,险些丧命。之后便落下病根。这几年身体几经调养,本已大好,但到了冬日还是难熬,生病了便不容易好。想来是近日中了进士,应酬太多,郎君频频外出,才感染了风寒。不过郎君不太喜欢请大夫,多半还是顺着他为好。”
郡主身份高贵,原本云松不敢这样说话的。但见她真的关切郎君的病情,又没什么架子,便多说了两句。
嘉柔听完点了点头,原来体弱多病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他很小的时候落水,是意外还是人为?“你去命厨房煮一碗姜汤来,暂时不要惊动家里。”
云松立刻去办,嘉柔走回青庐前,吩咐左右:“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今夜不用值守。”
那几人面面相觑,临行之前王妃吩咐,怕郡主新婚之夜应付不来,要她们看着,不敢轻易离开。嘉柔坚持道:“这里有玉壶就行了,你们回去吧。”她不想让阿娘知道李晔生病的事,免得她牵挂。
那些人也不好违逆郡主的意思,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青庐之内,红烛高照,炭盆将整个帐子熏得暖如春日。李晔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过去了,面容安详。嘉柔从铜盆里拧了帕子来,为他擦了脸上的汗,又把帕子搁置在他的额头。她其实并不会照顾人,前世跟着虞北玄,倒是他照顾她多一些。
玉壶站在嘉柔的身边说:“新婚之夜,郎君却病成这样,委屈郡主了。”
嘉柔并不觉得委屈,相反还松了口气。如果李晔上来就要跟她做那种事,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何反应,大概会很别扭吧。
“你也下去休息,有事情我会叫你的。”嘉柔转头对玉壶说道。
“是,婢子就睡在外面的榻上,若有事,郡主喊婢子一声。”
嘉柔点了点头,玉壶就告退了。等云松端来姜汤,她唤李晔起来喝下之后,就吹了其余的照明,只留下案上的两个红烛,周围的光线一下暗暗了。她站在床边,犹豫着要不要躺到他身旁去。最后几经挣扎,实在没有勇气,还是自己躺在了床尾。
她想着睁眼等到天亮,万一他起夜,她也能照顾。可怎知躺了会儿,竟有些困了,枕着手臂,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天大亮,她感觉到身上盖着什么东西,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是一床被子。昨夜她睡着时,身上分明什么都没有盖。李晔……她一下爬起来,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玉壶听到动静,赶紧从外面走进来:“郎君已经醒了,正在外面等着郡主去请安。郡主快些梳洗罢。”
这人不过一夜,便好了吗?嘉柔满腹狐疑地坐下来梳妆,玉壶说道:“郎君瞧着精神尚可,只不过还在咳嗽。郡主别担心。”
初次见公婆,难免要穿得正式些。虽不如昨日的婚服那般隆重,但也是云鬓花钗,配以大裳长裙。她梳妆好,走到外面,看李晔着青色宽袍,两个人倒是跟昨日反了过来。
“你已经没事了吗?”嘉柔走过去问道。
李晔笑着说:“大体无碍了。有劳郡主照顾。”他还有些鼻音,但的确没有昨日那么浓了。或者是他习惯了在人前伪装,眼下看起来,倒真不像一个昨夜还在发热的病人。
听了他的话,嘉柔却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是要照顾他的,可是自己却累得睡了过去,结果一觉睡到天亮,还要他帮自己盖被子。
“走吧,父亲母亲他们在等着了。”李晔抬手,请嘉柔先行。嘉柔却说:“我虽是郡主,但既然已经结为夫妻,还是以夫君为尊,你先走。”
李晔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笑。他原以为,她从小就是郡主,总会有几分在意自己的身份。可她却好似全然不在乎……这是要在家人面前给他颜面吗?那他倒不好拂了她的一片好心。
李绛和郑氏坐在堂屋里,李暄和李昶各自携着妻子坐在左右,都在等那对新人。堂上十分安静,几个人都是各做各的事,全无交流。只李绛父子偶尔说两句昨日各个官员送的贺礼云云。仆妇跑来禀报,说四郎君和郡主已经到了外面。李绛起身,其余的人都跟着起来,而后李晔和嘉柔便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李暄看到是李晔先进来,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当初他娶王慧兰的时候,因她是县主,他还没到今日的军职,所以是让王慧兰先走的。可李晔娶的是堂堂郡主,品阶比王慧兰还高,竟然甘愿屈居在他之后?再看李晔身后立着的女子,清丽华贵,貌美不凡,岂是王慧兰之流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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