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点了点头,她还是在意李昶的事。刚才她沐浴完毕,还在熏发,就见云松单独回来了,说李昶来找他。她想起今日在堂屋上李昶看他的那一眼,心中牵挂,就披衣来寻他。恰好看到了李昶推他的那一幕,自然上前维护。
她不知兄弟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关系到了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
“二兄以前,也总这么欺负你?”她问李晔。
李晔的神色淡了几分:“我不住家中,与他很少见面,不总是如此。”
“那为何,你们看起来像是有过节?”嘉柔忍不住问道。
李晔停住脚步,嘉柔以为自己多嘴了,连忙说:“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吧。我只是有点在意他对你的态度,不知以后如何相处。”
李晔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在想要从何说起。在我出生以前,二兄一直都是长安城里公认的神童。听母亲说,我在襁褓中时,他也是待我很好的。甚至我幼年第一次拿笔,还是他手把手教的。”他抬起头,仰望着夜空,“后来我年岁渐长,在诗文方面显露一些天赋,外面就开始传我的才能胜于他。”
“二兄自负,那时待我已经有些不同。有一年卫国公府举办中秋宴会,破天荒地邀请我们兄弟三人同往。卫国公府积金堆玉,对彼时的我们来说,犹如仙境。席上卫国公要众人赋诗,胜者可得十金。我因想要钱买一套墨宝,便全力以赴,结果侥幸得胜。后来我才得知,开席之前卫国公曾私许二兄,若他能在众人之中胜出,便保他入国子学读书。”
嘉柔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李晔夺走了李昶的机会,李昶因此怀恨在心。世家大族中的资源向来不是平均分配,出众的人自然能拥有更多的机会,而稍差一些的,只能靠自己苦熬。
对李昶来说,李晔是个巨大的威胁,自然不能容他。
李晔说完,对她一笑:“就是这些,都告诉你了。”
他分明在笑,嘉柔却觉得有点难过。虽然阿耶阿娘这么多年来关系冷淡,但逢年过节,一家人还是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他们对她的爱,从不说出口,却能在日常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得到。可李晔,他有什么呢?或许还有郑氏对他真心,但郑氏若在这家中的地位如阿娘一般,也不会逼得他离家索居。
他还真是孤家寡人啊。
两人回到房中,玉壶已经把床都铺好了。她过来行礼,冲嘉柔暧昧地笑笑:“浴具还在屏风后面,热水是刚放的。云松说郎君不喜欢女婢伺候,婢子就先退下了,若有事您再唤。”说完,她就退出去了。
屋中只剩李晔和嘉柔两人,灯也只点了床前的两盏,光线昏暗又带着一点暧昧。李晔说道:“你先睡吧,我去沐浴。”
嘉柔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脱下外裳,躺在了床上。她能逃得过一夜,不可能逃一辈子。做夫妻怎么可能不同床共枕?实在太矫情了。她听到那边的水声,翻来覆去,不知是屋中的炭火烧得太热,还是这被褥太厚,寒冬腊月的,她竟然浑身都在冒汗,中衣都湿透了。
而且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丝绢上的内容,耳边仿佛都有了浓重的喘息声。
她猛地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嘴里念念有词,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床前的火烛晃了一下,李晔沐浴出来了。他走到床边,看到嘉柔严阵以待的模样,有点好笑,倾身去拿被子。
嘉柔回头看他:“你去哪儿?”
“我风寒未愈,睡觉时咳嗽,扰你休息,还是去榻上睡吧。”李晔抱起被子,嘉柔却扑过来,一把抓着他的手臂:“不行!”
李晔微愣,嘉柔不敢看他。
她的手心是滚烫的,还充盈着汗水,想必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昨夜醒来,他见她睡在床尾,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不碰到自己,便知道她心里的排斥,因此只给她盖了被子。
“嘉柔,我不想勉强你。”李晔按着她的手说道。他当然想抱她,想亲她,想与她做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可又怕吓到她,怕她好不容易卸下的那一点防备,又被装了回去。
“不勉强,成亲了便要一起睡!”嘉柔坚持道。她现在心里也很乱,对李晔的感情复杂,还夹杂着前世今生的种种,一时理不清头绪。但她知道自己一旦放手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会更远。这不是她嫁给他的初衷。
李晔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妥协地睡在了床上,嘉柔这才放手。两个人各睡一床被子,各有心思。嘉柔紧张地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进一步的举动,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以前她总要偷偷喝点酒才能好眠,因为心里装着太多事,还有前世的种种遭遇,都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总是睡不踏实。但昨夜和今夜,她都是闭上眼睛以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李晔等到身边的人呼吸平缓了,才睁开眼睛,扭头看她。
她与自己隔开一段距离,枕在手臂上,长发垂落,半遮着那张如花容颜。他靠过去,伸手将她的长发拨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鬓发。她睡着时很乖,像一只温顺的小白兔,可爱至极。
他愿意等,等到她肯主动接近他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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