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下马,田氏的私兵立刻围上来。玉壶喝道:“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可是骊珠郡主!”
田夫人早就看到嘉柔了,故意装作没看见,这才笑道:“郡主来了,你们还不让开?”私兵们这才退开。
嘉柔走到田夫人的面前,尽量客气地说道:“田夫人,今日我们在崇圣寺有场法事,路上耽搁不得。还请你们让开。”
田夫人捏着水囊,轻声笑道:“郡主,我这腿脚实在不好,并非故意挡道。说起来,前些日子我好像见你与一名男子在南市同游,状似亲密……莫不是李家那位郎君到南诏来了?”
“田夫人看错了。”嘉柔斩钉截铁地说道,“若是叙旧,还请改日,我阿娘还在等着。”
田夫人笑容微敛。从前见到嘉柔,她总是没心没肺地叫着“阿婶”,口无遮拦,很容易就套出话来。如今目光沉静冰冷,仿佛换了个人。
骊珠郡主早有婚约,是整个南诏都知道的事情。但只要人没嫁过去,再闹出些风言风语叫那长安的高门大户知道,只怕婚事也未必会顺利。
烈日炎炎,嘉柔没耐心跟田夫人耗下去,皱眉问道:“夫人可是不想让?”
田夫人见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忙扶着婢女从胡床上站起来:“我哪里敢阻王府的车马,都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这就叫他们让开。”
嘉柔目的达到,正要往回走,忽然一匹没有配鞍的高头大马直直地朝树下狂奔过来,撞开了好几个私兵。
田夫人花容失色,叫道:“快,快拦住那个畜生!”可婢女惊慌地四处逃散,根本无人敢去阻挡。
嘉柔却走上前,抽出腰上的牛皮鞭子,重重地往马前的地面上抽去,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马儿再度受惊,抬起前蹄长嘶,又转了一个方向。嘉柔趁机跃上马背,一边勒着缰绳,一边抚摸马的颈部,慢慢让它平静下来。
众人惊怔地看着马上的少女,无不为她的胆识所震。田夫人缓过神来,气得要杀了这匹马。私兵跑到她身边劝说,这马是大郎君花高价买来的,杀了估计郎君会不高兴,田夫人这才作罢。
田夫人又要谢嘉柔,嘉柔只将马还给田家便离开了。
玉壶跑到嘉柔的身边,摸着心口:“郡主,那么凶的马,您怎么就不怕?其实让它吓吓田夫人也好!让她那么嚣张!”
嘉柔原本没想那许多,马冲来的时候,几乎本能就上去了。驯马的本事,还是上辈子虞北玄手把手教的。他还笑话她笨,胆子小,总躲在他怀里乱叫,但也没让她栽过跟头。
原来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就算努力去忘,还是会时不时地冒出来。
田夫人很快让道,等王府一行人过去以后,百姓也在议论声中散去了。
路边不知何时停了辆马车。马车的竹帘轻轻放下,车辕上坐着一个丹凤眼,气质清冷的男子。他低头道:“郎君,我……”
原本只是想吓吓那个田夫人的,谁让她挡着路了。
“没事,走吧。”车里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如漱玉凤鸣般。风掀动竹帘,露出里面柔软的地毡,一鼎银鎏金三足香炉和一截皂色袍角。
袍子上垂放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泛着浅浅的粉。
“是。”男子驾马,马车缓缓向前驶去,扬起一阵轻尘。
第5章 第四章
快晌午的时候,王府一行人终于到达崇圣寺,分别下马下车。
柳氏吐了一路,面如白纸,但一下车,还是被崇圣寺的恢弘所震慑。山门旁静静地屹立着两尊金刚护法神,宝相庄严。道旁的古柏森然耸立,枝叶隐天蔽日。除了诵经声,没有杂响,有一种超然世外的静谧。
家庙在后山,僧众正在准备,迎客僧先带女眷到禅房休息。
这处院子被寺里面单独辟出来,环境清幽。府兵都守在外围,婢女和仆妇则守在院子门口。院里的花圃栽了不少紫阳花,或浅紫或淡粉的花朵簇成团,挂在丛丛翠叶之上,煞是好看。
崔氏在禅房中看经书,嘉柔坐在旁边发呆。崔氏看了看她,说道:“昭昭,你若是嫌闷,不如和玉壶去后山看看家庙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崔氏以前总觉得她太过活泼,还是稳重点好。现在又怪木诚节那巴掌打得太重,硬是让她转了个性子。有时自己这个做娘的,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嘉柔依着崔氏的吩咐,带着玉壶走出院子。她对崇圣寺再熟悉不过,不像顺娘来的时候,兴奋地四处张望。
去往后山的路上,经过地藏殿和白色佛塔,庭院正在整修,偏殿的屋檐上还拉着幕布,廊下胡乱地堆着砖头和泥瓦。
因是午休之时,工匠大概都去进食休憩了,寂静无人。
阳光被头顶的参天大树所遮挡,林间一阵阴风。玉壶胆子小,不自觉地往嘉柔身后缩了缩。
嘉柔不禁一笑:“佛寺重地,有菩萨保佑,你怕什么?”
玉壶说不上来,就是莫名地觉得心慌。忽然背后一道劲风,她还未及转身,脖颈一痛,人就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嘉柔猛地回头,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惊得倒退了两步。
前生她熟悉到骨子里的人,依旧眉眼凌厉,不怒自威。他伸手抓住她的双臂,将她一把拉到怀里,声音低沉:“柔儿,你在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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