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每日等在洗光阁下,念着俊卿名字;巴望着某一刻、忽然间,那朱色木门被推开,俊卿能如同从前在百鸟朝会上一样、身着焕然一新的红衣,风姿卓越、眉目含情,踏出门来。
凤族中人见她如此固执,不忍违拗;见这位地位尊崇的巽朔龙神面目冷漠,亦不敢来劝,便由得她这样每日立在洗光阁前。
只有采熙胆子大,每日在探看完沉睡中的风邑之后,总来到阁前聒噪她一番:“玄乙大人,你不要灰心,虽说已经过了七日,但其实这也并非定论。毕竟咱们凤族还没有活到帝君这么长岁数的凤凰,没人知道历经第八十一道真火劫是什么情景。你且耐心些等着,一天不行就再等一天,一年不行就再多等一年……”
“……玄乙大人,你今日也还在此处等?要不要换个地方,这地面要被你踏出坑来了!”
“……唷,玄乙大人,你今日也没换地方?你总是站在此处,会化为望夫石吗?”
……
一天天过去,玄乙每日呼唤着俊卿名字,洗光阁中仍是毫无动静。她心中忐忑与痛楚也与日俱增,虽然知道采熙是出于好意来逗自己开心,却终于被这小凤凰聒噪得头痛,决定暂离片刻。
下得山来,竟遇见了元白。
元白难得地掩下一身魔气,若不是腰间挂着柄长长弯刀,乍看之下倒像个白衣公子,徘徊在山脚落花小道上。
她正奇怪这位魔君为何来到神族地界,元白见她走来,略显局促地咳了一声,道:“立春一直在永春城中安顿,听闻你的事情,十分挂心,我便替她来看看。”
想起立春,玄乙略有歉疚。她认自己为主人,在混沌境中相伴万年,自己却自从出了混沌境便将她抛在了脑后。从前立春的家在永春城,她自从在章尾山下离开,应是回到了从前的家中;但如今的永春城已成永夜之地,并不安全。
玄乙对元白拱手:“元白,是你给立春在永夜城中设下了庇护?多谢。”
元白抱臂瞅瞅她,难得认真道:“咱们好歹在混沌境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何必言谢。倒是你,几番历经生死,身为龙神,连混沌境那鬼地方也忍耐煎熬了三万年;如今不管那小凤凰怎么样,你都要认真活下去才好。”
玄乙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果然是瘦些,这些天来在停云山中她时刻如受噬心之痛,想必自己现下看起来是形销骨立,便勉强笑道:“看来我此番确是憔悴,连你腾蛇魔君见了竟也心软啰嗦起来。”
元白一怔,欲言又止,只揶揄一笑:“别怪我啰嗦,就算想想立春,你也要好好活着,你若有个闪失,她岂非也活不成。”
玄乙苦笑,立春当初硬要立下血誓认自己为主,自己若是归于天际,立春便将随之死去,如今倒成了元白用来劝解自己的理由。
忽然,她心中灵光一闪:从前在魔境中,那玉芳菲,不是对俊卿认主了么?
那天狞猫现身流波山,相助俊卿和她,撕开了天帝的幻术法网,将她从心中恐惧幻象中叫醒。而后流波山崩裂,自己从地下破出之后便陷入昏厥,一直并未来得及了解狞猫后来如何。玉芳菲既已认俊卿为主,那么若是俊卿身殒,玉芳菲也会受血誓牵连死去;反之,若是她还活着……
玄乙急急问道:“元白,你可知那狞猫,她如今状况如何?她,还活着吗?!”
元白皱眉:“当时山崩地裂,其他人先行退走。那狞猫我倒是没注意,后来便没再听过她的消息,怎么?若你想知道,我替你寻访一番。”
玄乙深吸一口气:“我想知道她是否活着。若你能帮忙找到她的下落,我感激不尽。”
元白微微一哂:“你贵为龙神,何必对我一个魔头提什么感激?横竖我如今无事可忙,只当作是游历,替你打探一番便是。只是如今你这魂不守舍的是要去向何处?那位新天帝现下虽然手忙脚乱,却保不准正想着与你算算逼死他老子的账;你眼下这光景,独自乱走可不明智。”
玄乙闻言,终于抬起眼认真打量起元白来。元白被她看得不自然,咳了一声,问:“怎么?”
玄乙笑道:“无事,只是奇怪你如今怎会这般细致啰嗦。若不是确定,我几乎要以为是别人假扮的你。”她随口道:“如今这三界中,有实力能让我忌惮的恐怕就只有你了;你既不会对付我,我又怎会有危险。”
元白垂下眼帘,只哼道:“罢了,随你去。”他转身要走,又问道:“你这究竟是去哪里?”
玄乙淡然道:“去孤境。”
元白一怔:“为何还要回那鬼地方?”随即了然:“你要去看那千秋鉴。”
玄乙点头:“我去看看,过去这三万年,他是怎样度过。”
***
阴阳门被强行打开之后,整个混沌境空空如也。四下寂静,仿佛时空皆尽在此处凝结。
玄乙来到千秋鉴前坐下,深吸一口气,念动法力,默默在心中描绘俊卿眉眼。千秋鉴果然应即而动,桢桢画面如雪片般飞涌在镜面。
落花院中,陪她练剑、却不小心着不敢使力的俊卿,接过她递去的木簪、郑重别在发间的俊卿,一砖一瓦造好小院、栽下桑树小苗的俊卿……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芒。三万年前的阿彤粗心懵懂,从未发觉,如今镜前的玄乙却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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