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卿揶揄笑道:“大约我瞧着是个好说话的?你前一刻刚成了我的奴仆,我还没有驱使你,你倒先求我做事。说吧,何事?”
芳菲再次叩首:“我知道您不想出手干预凡人的气运,但我愿与他交换,这样便不算打乱气运了。”
俊卿沉吟:“那倒是可以。只是,怎么交换?你是说……”
玉芳菲没有立即回答,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左眼。
待她抬起头来,玄乙和俊卿都不由一惊。
她半面染满鲜血,左眼眶中已是空空如也,原本那颗美若稀世宝石一般的浅褐色眼球,正在她手中托着。
她似根本感觉不到剜眼之痛,连气也不喘,忙着掌中作法,将那颗漂亮的眼球化为黑色,竭力将上面的浊气吸收干净,捧到俊卿面前:“求您将这颗眼睛放进他眼眶里。”
她竟是要将自己的一只眼睛给那个凡人!
且不说她会因此破相,毁了自己攻无不破的美貌;魔界向来弱肉强食,她少了一只眼睛、视力便损失了一半,若遭遇强敌,便是一个可能致命的短板。
俊卿长叹:“凡人寿命有限、犹如露水,他就算盲着眼睛,不过顶多受几十年磨难罢了,你何苦……”
玉芳菲不顾自己脸上鲜血横流,固执地捧着那颗眼睛:“他哪怕若能少受一天的苦,便是值得了。只可惜另一只眼睛是我的命门,取不下来,仅能将这一只给他。”
俊卿点头感慨:“我也曾与爱人分离过,你这片心意,我能懂得。我答应你便是了。”
他将手中火焰悬在半空,一手珍重接过玉芳菲的眼睛,将眼睛上的魔气净化;一手仍与玄乙紧紧相握,拉着她无声地追上那凡人。
那凡人青年一脸苦笑,失魂落魄,已快要走出这片幽林。
玄乙这才发现,进入这幽林时因为受到阻碍所以未曾注意,原来这林边也有一道浅金色屏障,想来与河边那道一样,都是用来拦住玉芳菲的。
俊卿出手如电,短短一瞬,已换下了那凡人的一只眼睛,连血也未曾溢出。
青年只觉眼中一痛,忙伸手捂住。
俊卿唤来火焰,照在那凡人头顶,自己与玄乙隐进路旁树影之中。
青年放下手,却被火焰之光刺痛了眼睛,急忙本能地再次抬手遮住。他忽地一愣,浑身一震:“这是——”
呆了一会,他欣喜若狂:“我能看见了!哈哈哈!我真的看见了!”
手舞足蹈了一会,他抬头望着悬在头顶夜空的那盏火焰,竟不觉害怕,又满心感激地跪下:“感谢上苍!感谢天神!治好了小人的一只眼睛!从今往后,小人一定好好生活,孝顺母亲、多做善事,供奉神明!”
连连跪拜之后,他站起来,似是充满了无穷力气,迈开大步向凡界走去。
走了几步,他忽又回头,望向这片魔气森森、恐怖诡异的幽林,似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啊,还有那只小猫儿,也谢谢你陪了我一程。”
玄乙与俊卿执手立在林间,目送他走进了凡界。
玉芳菲痴痴地站在屏障之后,用剩下的一只眼睛久久凝望着那青年离去的方向。
她一只眼眶流着血、一只眼眶流着泪,血与泪沿着精致的下巴交融,点点滴在脚下的土地。本是绝美的一张脸庞,因眼眶的空空血洞显得阴鸷恐怖,令人不忍卒看。
一直到那青年的背影再看不见,她似才感觉到钻心的痛意,呻/吟着捂住伤口,摇晃着倚在屏障上,整张脸都痛得扭曲起来。
*****
玄乙与俊卿坐在小院的紫藤花架下,玉芳菲端了茶水走过来。
不过一会儿工夫,她已自行处理了伤口,洗净了脸上血污、重新梳理了发髻,衣带系得一丝不苟;用一片晚樱形状的绯色眼罩遮住了那只残缺的眼睛,仍是一个姿容绝世的美人。
她这从容样子却大有魔君风范,玄乙心中倒生出几分欣赏来。
她放下茶盘,玉手芊芊,将三只略显简陋的粗陶小杯摆好,殷勤倒上茶水,谦卑侧坐在下首。
杯中却是白水,玉芳菲惭愧道:“我这里,连茶叶也没有,只能用白水让主人解个渴。”
俊卿奇道:“外界皆称你是四大魔君之一,原来竟贫乏至此,连个仆役也没有?”
玉芳菲苦笑一声:“主人问话,芳菲不敢隐瞒。我确实独居于此,已有一万多年了;您二位也看到了,我被屏障困住,只能在这一方活动,出不去的。至于外面唤我作魔君,不过是些侥幸未踏进屏障的魔物们,因为见识过同伴被我的幻术收服,误以为我法力高强而已;他们逃走之后,夸大其词,这才令我传出了魔君的名头。”
俊卿打着哈哈:“话是如此,但若是踏进了你的领地,只怕没有不败在你手下的吧。你那招五彩飞伞,的确是厉害,我也差点着了道啊。”
玉芳菲愧疚地拜在地上:“都是芳菲贪婪,差点伤了主人。不过,”她好奇又畏惧地看向玄乙:“这位大人竟能破了我的幻术,实在令我拜服。”
玄乙不以为然,心道你个一万多岁的魔物,又能有多厉害的幻术?这凤凰本事不高,被你困住倒也罢了,你却想当然以为别人都会中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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