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卿拍手附和她:“小黑,你说的对!那么就手刃仇人、何等痛快!再拥抱爱人,此生就算不虚度了!”
尽管并不是玄乙情愿的,但毕竟也与他共同经历了迄今为止的事情;虽分不清是敌是友,但目前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身世与当年真相的人。因此玄乙难得地多说了一句:“我没有爱人,只有仇人。”
俊卿的声音有些缥缈:“真的从来没有么?那么,在百鸟朝会上,采熙唱的你那支曲子,是……从何而来?”
玄乙如实答道:“不记得了,是从前听人唱过,不过随口一哼而已,何须上心。”
俊卿偷眼瞄了瞄她脸上神情,呼吸有些紧促,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你是……听何人唱过?”
原本玄乙并没有细想过,被他这一问,又回想起脑海中与那首曲子联系的模糊场景:河边柳下,艳阳当空,清亮眼神与河水凉意……
一直以来她满心记挂着的都是镇魂鞭,无暇多想其他;但现在细细一想,觉得奇怪:自己的魂魄挣脱出镇魂鞭之后,就一直被困在混沌境,那里山险水恶,似乎并没有那样一条清澈河流,更别说青碧柳树了;而整个混沌界中全是妖魔互相厮杀,弱小者如立春、强悍者如元白,无人能有那么清亮照人的眼神……
所以这段画面应当并不是自己的记忆。也许是与族人同被困在镇魂鞭时,其他魂魄的记忆混入到了自己这里;也许这不过是她在混沌境中苦苦煎熬时,某个枕剑孤眠的夜晚偶遇的美丽梦境,毕竟,那画面中的惬意美好,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你在笑?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俊卿一直观察着她,见她嘴角微微扬起,目光闪烁,也跟着笑起来:“哈哈,小黑,自从在百鸟朝会上见到你,我还从来没看你笑过!”
玄乙一愣:自己何时笑了?
俊卿凑到她脸前,一双凤目中眼波流转,长长睫毛几乎要扇到她脸上:“莫非,你是因为想到那个为你唱歌的人才笑的么?”
玄乙猝不及防,一把将他推远,别过脸去:“并没有什么人,我已完全不记得了;这不过是小事,无须深究。”
俊卿似乎已渐渐摸透了她的脾气,果然不再多问:“不记得也罢,想来那人若知道他在久远之前为你所唱的歌,到如今仍能令你展开笑颜,也必是心满意足的。”
难得与玄乙多说了几句话,他似乎心情大好;见玄乙不再搭理他,他便又自顾自地哼起刚才那首小调来。
玄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颊,并无异常,但脸上温度的确比平常高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自踏进魔界以来,这种不受控制的、从内到外的异样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濯天之战后,魔界势力凋零;若论法力,当今魔界应是无人能及的上混沌境中那几个被她打败的上古魔物。因此她孤身借道魔界,本是毫无忧惧,但眼下自己却时常出现这种微妙的异常,却有些令她不知所措。
玄乙心下微燥,不由低声喝道:“别唱了!此处毕竟是魔境,不要招摇,安静通过便是。”
俊卿委屈地闭了嘴:“我是见你昨晚睡得那么迟,定是心中烦闷,本想哼个曲子给你解忧的……”
玄乙冷冷道:“多谢你费心,只不过我多年来已经习惯如此。除了一件事,其他事情无法解我烦忧。”
——那便是,取了昊空的性命!
俊卿也明白她话中所指,眸色一黯,却立即振奋起来,满怀期待地问:“那么,待你做完了这件事情以后呢?”
玄乙从容道:“以后?哪里会有什么以后?”
别说昊空三万年前就已勇冠三界,自己父兄族人皆尽倒在他剑下,如今自己孤身一人挑战昊空,胜算渺茫;就算真的打败昊空,天庭又岂会轻易容得下她这个心怀怨恨的巽朔遗孤?
俊卿似清楚知道她心中所想,认真安慰道:“小黑你别怕,到那时我便将你藏起来,论谁也找不到。”
玄乙瞟他一眼,不以为然。之前在停云山,他便说过要把她藏起来;如今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凶险严峻,居然还是说出这话来,不知是过于天真还是故意诓她。不管是哪样,看来这人除了相貌好看、歌舞绝佳以外,确实不适合做一族的帝君。
他们走出幽暗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是一座看起来颇有年月的青砖城堡。
尚未到黄昏,城堡外围的高墙上已经亮起了盏盏青灯,魔气森森;嵌在高墙之中的黑色大门是一张獠牙毕露的狼首形状,仿佛在凶神恶煞地瞪视着从幽林中走出来的路人。
俊卿将面具戴好,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偏个方向,准备悄悄绕开这座杀气腾腾的城堡。
玄乙提醒道:“你不是要寻风邑的弟弟么?这个堡垒这么大阵势,也许青竹就在这里。”
俊卿摇头:“不会,我瞧着那青竹倒有些爱附庸风雅,这个城堡不符合他的品味。”
玄乙还记得永夜城中那青竹邀俊卿饮酒的“美人杯”,心中不屑:那算哪门子风雅?明明是恶俗不堪。
说话间,更多的灯火在城堡里亮了起来。两人正要走远,平地忽然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嗥叫,四野震荡,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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