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卿苦笑道:“我再三试探你,确认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们的过去。其实那时我确实很想告诉你,你就是我三万年来不停寻找的人,是我的妻子。可是三万年毕竟太过漫长,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就像我曾对采熙说过的,若你已经不再爱我,却因为感念这份沉重相思恩情,才愿意重新回到我身边,那我这三万年的等候岂不是成了你的锁链?”
他看着玄乙,目光清澈如泉,不带一丝杂质:“这三万年来,的确沧海桑田,我的心意从未改变;但这是属于我自己的执念,不该成为你的包袱。”
山洞四下安静,玄乙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因为面前这个人而激越。
他随即开怀笑起来,眸光映着池面:“不过幸好,你已重新爱上了我,是不是?”
玄乙看着他,想将他的一毫一发都看进眼中、记在脑海,再不忘却。
鸿蒙开辟千万年,茫茫大千、七海三界,居然让她玄乙遇上这么一个人。
如冬日雪后的暖阳,将此生寒冷都融为脉脉春水。
玄乙再不假作矜持,用力点头:“是。”
千秋鉴边,两人相视许久。时隔万年,终于重新将彼此的心意相连。
*****
绝境之中,昼短夜长,两人回到立春家里,天已黑透。
立春端上煮好的热粥,见俊卿无精打采地喝着,那远山般俊逸的双眉微微耷拉,歉意道:“主人夫君,你是嫌这粥不好喝?俺还是忍不住切了些萝卜丁放在里面……可实在没有其他的菜了,昨日主人回归,降下大雪,路上难行,今日集市上便冷冷清清。”
玄乙“哦”了一声:“如此说来,倒是怪我了?”
立春低头咕哝:“可不是怪您么。您的法术若是能让天上下金条,不,下白菜土豆,那多实惠,像俺这样的小妖精吃饱了就会诚心诚意赞颂您一声,那才叫显示神族法力无边。”
玄乙端起粥来,不动声色:“土豆那么大的冰雹倒是可以,你既有此心愿,下回出门时,我便唤朵乌云在你头上陪伴,也好督促你勤勉。”
立春可怜兮兮,向一旁的俊卿投去求援的目光。那位却正在愣神并没看见,立春不敢再多话,只好缩了脖子躲到一边。
玄乙见俊卿无精打采,大约能猜到原因,脸上微微一红,并不理他,任他在一边伤心沮丧。方才在千秋鉴旁,自己一时情动抱住了他,却听见他倒抽了口气,原来是身上伤口还未痊愈,一抱之下不免作痛。玄乙自责之下也清醒过来,急忙丢开手,任他再怎么表示无妨,也不肯再靠近。
于是一路回来,这位美男子便苦着脸,一声不吭。
美男子毫无食欲,一想起方才在那洞中,天时地利,可自己居然忍不住一点伤痛而错失良机,就懊恼得想用头撞撞这并不结实的土墙。然而为着一头秀发着想,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看着眼前的萝卜粥长吁短叹。
立春以为他吃不下萝卜粥,心怀愧疚,终于在他的唉叹声中草草收拾了碗筷,逃出地窖。
过了半晌,玄乙终于也顶不住他射来的哀怨目光:“……你到底想怎样?”
俊卿怨妇般将她看着,无奈地往小榻上一倒:“时不我与,现在还能怎么样,早些休息,尽快养好伤便是了。”
他闭了眼睛努力想入睡,听得玄乙脚步临近,额头上忽觉软软温凉,倏忽即逝。
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并不睁眼,嘴角漾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甜滋滋地入梦。
翌日,俊卿仍是要去千秋鉴,玄乙不放心他独自前去,便陪他来到孤境。
孤境地面本是一片苍白,俊卿在云头之上偶然一眼,看见一处山洞外摆了好些彩色物件,顿觉好奇,待要相问,忽然想起:不对,那小兔精说过,孤境之中只有那腾蛇魔头独自居住,那些必然是他弄出来的幺蛾子;立即扭过头装作没看见。
可惜玄乙顺着他目光已经瞧见了那些物件,介绍道:“哦,此间苍白无趣,是以元白向来喜爱烧制陶器,这些应是他的杰作,正在晾晒吧。”
俊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刚想岔开话题,就见一个白衣身影出现在山洞外,负手在后,仰首看向这边,正是那讨人厌的腾蛇魔头。
嘁,明明是个老资历的魔君,杀生无数,偏偏穿件白衣,摆出一派故作深沉的表情,装纯洁给谁看?!俊卿默默磨动着后槽牙,脸上却微笑着提醒玄乙:“咱们还是快些去往千秋鉴吧,我有好多想看呢。”
玄乙本想降下云头打个招呼,闻言便对着元白遥遥拱手,算是见礼,随即继续往千秋鉴行去。
俊卿心下得意,悄悄回头一瞥,只见那白衣魔头仍站在原处出神,还保持着还礼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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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俊卿都兴冲冲地前往千秋鉴,不厌其烦地翻看玄乙这过去三万年,从她辛苦艰难、绝处逢生,一直看到她战无不胜。玄乙不想催促他,在一旁相陪,偶尔解说几句,多数时间便看着俊卿侧脸发呆。有时她会有种错觉,仿佛依然身处益末山中,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她还打算待俊卿看完,自己便也看看俊卿的过往,好让彼此坦诚相知。
然而其他人却显然没有耐心等着他们回溯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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