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陆茗偷溜出来在半路将江亦秦喊住:“王爷。”
江亦秦转身低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她垂着手,有些赌气的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不想让他冒险,又不想阻止他保家卫国,心里乱成一片,有一堆话想和他说,最后却只是趁无人的时候踮起脚尖亲了一口他清俊的下颚,丢下一句“我等你回来”便跑了。
平乐八年秋,陆茗陪着楼越站在城门之上,俯视棠国迤逦山河,战歌响起,城门缓缓向两边推开,为首的江亦秦身披铠甲率领棠国三十万大军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城门下骑马而过。
气势磅礴的千军万马,宛如翻腾的海浪,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平乐八年秋末,棠军与允军在边境十三省大战三天三夜死伤过半,允军趁机与尘国余孽联手两路夹击,将棠军困在城中,企图断其粮草,在冬季大雪之日攻城,一举歼灭棠军。
楼越接到战报,派镇守西部的梁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支援江亦秦,一路杀进苟延残喘的尘国国都,逼尘国退兵,一路与城中的棠军里应外合包围允军,趁其不备反击。
平乐九年初春,桃花盛开,允国兵败退出边境十三省,两国正式休战,棠军胜利归来。
这天,正值元宵佳节,街上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天还未亮,陆茗便已精心打扮,穿着江亦秦寿辰时的粉色流纱裙早早在城门等候。
此去经年,她已是碧玉年华,女孩子最好的年纪,桃腮粉面,眉目如画,出落得亭亭玉立,她一直在京城等他归来。
远处响起了马蹄声,守卫吹起胜利的号角,城门咯吱一声由外向里打开,为首的秦书率领千军万马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胜利回京。
出征时的战歌变成了殇歌,秦书低着头,他身后由八匹马运送着一副楠木棺椁,棺椁上的白花随着清晨的风猎猎作响。
陆茗瞳孔微微一缩,挣脱开守卫的束缚,扑过去一把扯住秦书的衣领问:“王爷呢?”
秦书情绪低落的摇摇头,哽咽道:“允国使臣带来的刺客在匕首上淬了毒,王爷为了稳定军心,说通御医瞒下所有人,在边境作战时允军本想以解药威胁王爷让他投降,可王爷不依,一直坚持到援军的到来,将允军歼灭。”
他顿了顿,继续道:“大年一过,我们领兵回京,王爷于半路毒发,不治身亡,临死前,他让我将他的遗体运送回国都,葬在九仙山上。”
陆茗精神恍惚的松开秦书,跌跌撞撞走到棺椁前,一把推开棺盖。
江亦秦唇色发紫,印堂发黑,身上盖着白布合衣平躺在棺材里,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突然急火攻心,吐出一口猩红的血来。
喷溅的血落在白布之上,像一朵朵绽放的红梅,她大脑缺氧,眼一黑,晕了过去。
江亦秦头七过后陆茗一病不起,怂了大半辈子的她终于鼓起勇气向楼越提出辞官,本以为残暴的楼越会大发雷霆赐死她,没想到最后却只是捏着茶杯泼了她一盏茶便放她走了。
陆茗为官两年一贫如洗,拿了几件衣物便只身离开了皇宫。
她用攒来的微薄俸禄在街上挑了一支上好的白玉簪子,买了两壶酒,一个人颤颤巍巍的爬上了九仙山。
九仙山是九仙道人归隐避世的地方,也是小怂包和江亦秦一起长大的地方。
“师兄,我来看你了。”
陆茗咬开木塞,将一壶酒洒在江亦秦的坟前,自己抱着一壶慢慢喝起来。
酒入愁肠,她醉眼朦胧的从包裹了拿出白玉簪双手呈到墓碑前,灿笑道:“师兄,你看,茗儿答应给你买的簪子送来了,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她痴痴笑了几声,扶着墓碑爬起来,喃喃自语道:“师兄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别生气好不好?茗儿跳舞给你看,茗儿跳舞可好看哩。”
说着,指尖慢慢伸展似桃花盛开姿态,抬腕低眉,轻舒云袖,脚下趔趔趄趄的舞起步来。
还是那支瑞鹤仙影,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以叶为萧,为她伴奏。
平常的一支舞跳完她用尽了全身力气,随后醉醺醺的趴在墓碑前枕着手臂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了脚步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恍惚看见一个人影从桃林深处走来,停在她身前。
那人袭着一身雪白衣裳,袖口处几株淡色冷梅,带着盈盈的草木香。
她艰难的抬起眸,却只看见了一副银制的面具,以及从面具下微微露出的弧度美好的下颚线。
那人垂眸盯着她看了半响,兀自蹲下/身,手从她的膝盖窝穿过,将醉成一团烂泥的她托到自己背上。
鼻间充斥着熟悉好闻的气息,一如两年前他背着她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
陆茗满足的收紧双手,将侧脸贴在他的肩窝上,含糊道:“爷,您救了小的,小的无以回报,将自己许配给您好不好?”
那人脚下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出声:“好。”
————全文完————
52书库推荐浏览: 黎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