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未开口的万玉山说道:“你过来把饭吃了,我给你讲个故事。”
万中阳目光微闪,竟跟着他出了门。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香味儿扑鼻,万中阳在万玉山身边坐下,吃了几口,问:“你的故事呢?”
“食不言寝不语,吃完再讲。”
万中阳闻言,风卷残云般把碗里的饭菜吃光,将空碗往前一推:“我吃完了。”
万玉山给他看了眼自己的碗,说:“我还没吃完。”
万中阳默默坐在那里等着,目光一直往谢晚月身上逡视,他们都在专注吃东西,无人注意到他,他将一把叉子握在手里,双脚抬起来,在桌布的掩饰下踩在椅子上。
一秒,两秒,三秒,他暴起,跳上桌子,身子往前侧猛扑,用叉子去扎谢晚月的脸。
几人未料到他一直暗暗酝酿着这个,眼见他就要扑到谢晚月脸上,万玉山一把抓住那把叉子,同时反手将谢晚月揽到背后。
坐在对面的万玉川飞身过来掐住万中阳的后颈,喝道:“你太放肆了!”
万中阳踢腾着被拖到地上,恨声道:“她害死了我的人,我要让她偿命!”
谢晚月一颗心突突猛跳,缓了两缓才调转过身来,万玉山手里还攥着叉子,有血滴下,染红了碗里的汤,她急忙捧过他的手问:“你怎么样?”
万玉山摊开手掌,将扎在掌心的叉子拔下来,说:“不碍事,一个孩子能有多大力气。”
谢晚月看他掌心呼呼冒血,登时腿软,有人拿了医药箱过来给万玉山处理伤口,她深吸两口气,走到万中阳面前,扣住他的肩膀:“你让我偿命,但是你们害了那么多人,他们又找谁去偿命!”
“我们没有伤你,没有害你,你年纪小不知对错,我就教你什么是对错,你现在这样就是错!”
万中阳冷眼看她。
“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你们都是坏人,都该死,都要下地狱!你失去了知道难过,那别人呢?当初在你们那里被当做货物一样卖出去的人,他们不难过吗,他们比你更难过,更绝望,你现在活着,还有人要你好好活着,他们却只能等死,他们的亲人更是生不如死!”
“如果当初我没逃出来,死在了路上,我就会变成厉鬼,夜夜去找你们索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像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配!”
“你觉着你们什么都不怕,不怕饿,不怕死,那是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人,你们是魔鬼!”
“要不是因为你身上流着你妈妈的血,像你这样的恶魔,我们根本不会让你舒服地坐这儿吃饭,我会用一千种一万种法子折磨你,每一种都比你见过的更阴毒,更血腥!不,我要把你推到那些受害人家属面前,让他们一刀一刀割你的肉,剜你的心,放你的血,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白骨。”
万中阳被掐着后颈不能动弹,只觉肩头被她抠得生疼,而她的眼底漫了一片血色,面孔阴鸷,像是疯了,他说不出话,他觉得她要吃人。
万玉山过来拉谢晚月,她的手指扣得紧,指节泛着青白,他一根一根掰开,待把她搂进怀里才发现她的身子在发抖,他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轻声安抚,她揪着他的衣裳,抽了口气,身子越抖越厉害,他低头看她,见她憋得面色通红,忙捏住她的下巴:“晚月,哭出来。”
谢晚月泪眼朦胧间,听见万玉山叫她的声音,她伸手抓住他,又抽了两下才吐出心口那股浊气,继而抱着他嚎哭,她从未表现出害怕,但是不代表她不怕,那几天的阴影被她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连做梦都不敢梦到。
万中阳被带着去了外面,耳中仍然能听到谢晚月凄厉的哭声,这哭声和他之前听过的一样,他早已对这种声音免疫了,可是这会儿再听,竟有点怕。
谢晚月哭了很久都止不住,眼泪浸湿了万玉山的衣裳。
万玉山抱着她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脸贴着她的头发轻轻地蹭。
她哭得太揪心。
直到天色昏暗,屋里的哭声才渐渐弱了。
万玉山用手绢给谢晚月擦净了脸,她的眼睛红肿,鼻头也是红的。
谢晚月指着他的衣裳,说:“给你弄脏了。”
“一会儿洗。”
“你的手疼不疼?”
万玉山亲了亲她的额头,说:“疼,但是我忍得住。”
谢晚月伏在他的肩头坐了一会儿,问:“我刚才那样是不是吓着他了?”
“没有。”
“他还小,在那种地方长大,也不能怪他,我不该对他说那些话。”
“他今年十一岁,不再是孩子,你说得每句话都是对的。”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
“是不是会很难?”
“会,他难,我们也难,他可能会受不了,会抑郁,会自杀,就算是成功了,他也会和正常人不一样,而我们……”
他的后半句没有说完,谢晚月却明白他的意思,不管是哪种结果,作为万中阳的亲人,都不好过。
又过了一会儿,谢晚月恢复了精神,从他怀里起身,说:“我们再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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