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该就是和采菱同住在紫兰殿的薛才人了,听说过这位娘娘是民间选出来的,也听说过年纪颇为年轻,这个时候,女孩子十二三岁就嫁人的虽然不多,却也是有的,可今日见了这个薛才人,她还是觉得触目惊心,这般年纪,比华阳公主大不了多少,为何命运如此不同?
那薛才人只点了点头,也并未怎么理她,就带着宫女走过去了。
云棠抬起头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意识到,这薛才人只是众多困在深宫中的妙龄少女的其中一个,虽是得了荣华富贵,却到底是可怜的,可惜可怜人太多,没人可怜地过来。
直起脊背,跟着刘通继续往前去,紫兰殿院子里的布置极好,满院的绣球花,路两旁的珍贵兰草,墙角还长了颗粗壮的桂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此时开了一串串金黄的花穗,满院的奇珍异草都抵不过它的香气。
采菱正在门口倚着,见云棠来了双眸一亮,忙止住她要行礼的动作,“你若是再跟我如此,我可就真的要气你了。”语气和从前一模一样,若不是穿着锦衣华服,还真叫人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云棠没再推辞,只站直身来默默退开一步,忍不住仔细看了看采菱,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娘娘看起来清瘦了许多,不管如何,还是要保重身子呀。”
“好,我知道了。”话没说完,又轻咳了几下,“天有些凉了,还是进屋来罢,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今日我俩好好聊聊,把该说的都说出来……”也不多说,就领着云棠往殿中走去,
紫兰殿最西侧,靠着大桂树的那个大殿,就是采菱的青鸾阁,据说桂树是美好、吉祥的象征,不过这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树的树荫正巧可以遮住窗前的秋阳,桂香把整个屋子都熏地香香的。
☆、玉衡
“你坐吧,我俩就无需客气了。”采菱见她站着,似乎还有些拘束,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为了避免尴尬,云棠点了点头,先找了个位子坐下,见屋里头也没其他人,这才松了口,“采菱,你不找我我也是要来的,那日是我过分了,你不要记在心上,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一直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我确实是气了,但我只需要一个解释。”
采菱也坐了下来,先给云棠盛了碗银耳雪梨羹,“想起来那时候你给我煮羹,我俩朝夕相处,无话不谈,那也是我最喜欢的日子啊。”
云棠心酸,接过羹碗,“无话不谈……那你这样的心思,难道不是早就有了的?”
“我……哎,云棠,你知道我是越州人,我跟你说过,爹爹对我管教极严。”采菱捉着衣角,语气也有些艰难,“其实那不是我真正的爹,那里也不是我真正的家,若说我这一生经历过的最像家的地方,大概就是那时候我们在清晖阁,你我的那个小屋。”
云棠皱眉,她还真的未听采菱说过更多的关于她家里的事情,无非是提了几句她的父亲多么严苛,她还只当是她家里规矩较多罢了,“采菱,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我是什么人?我叫江采菱,却又不是江采菱,因为这名字也是他给的,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我曾经只是个被人看作是臭小子的乞丐,直到有一天我被他带入另一个世界,那世界有遮风挡雨的屋檐,有安稳的床,有锦衣玉食,没人知道我有多么的欣喜……可现在想想,那才是最可怕的。”
“那人,是谁?”云棠怔怔地看着她,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个朋友,竟有着如此神秘的身世。
那似乎是个不能说的人,采菱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后来我才发现,他竟有那样的身世,原来我这一生都已被他纳入他的谋略之中。”
这……云棠越来越不解,“你怎么不逃,他哪里对你有什么恩情?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采菱苦笑,“逃?我是逃不掉了,这辈子都逃不掉了,这一生我已不做他想,眼下我只期望你好好的,万万莫要如我这般。”
“我不知道你为何逃不掉了,但我知道你很聪明,起码要比我聪明,你能选好你要走的路,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只是我却还是希望你能活的轻松一些……听你提起你的过去,我真的真的很心疼,我知道那是一种我无法体会的境遇,初始的命运是没的选的,可以后却有许多可能,采菱,何不为自己试试?不管怎么,我愿意帮你。”
她曾经气过她对自己隐瞒,可现在,她听了她的解释,却更加开心不起来。
采菱只点了点头,却没再纠结此处,“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倒是你,你与那六皇子交情颇深?”
云棠垂下眼脸,思绪却还在采菱的身上,今日她知道了太多,那是她从未想象过的,她不知道,一直到如今,采菱是如何这样坚强地走过来的,她坦诚相待,她也不想隐瞒,“嗯,我与他在一起了,像你说的,走一步算一步罢了,起码现在,我们是真心的,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所幸就不去顾及那么多。”
采菱拉了她手,“我本是不希望你和那些人搅和在一起的,不过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些,云棠,情深不寿,谁用情更深谁就输了,我真是怕你受伤,所以千万莫要把自己都陷了进去,我知道六殿下此人与旁个有些不同,既然跟你好,应该也会是真心的,可人心最是不定,你俩能走到最后最好,这也是我最希望的,可若是一旦有个什么变数,你得要能够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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