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他突然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消失,像是墨饼一般,被岁月慢慢磨到虚无。
可他还是不甘,不甘平庸,不甘卑下,他铆足了一口气,终于得偿所愿,谁知就在那时,一切化作云烟……
作为鬼魂,他开始放荡不羁,突如其来的自由反而叫他欣喜若狂,生者有高低贵贱,可没谁能躲避的了死亡,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平等。
谷夏诉说着,却抹了一把眼角,或许是哭了。
云棠突然觉得,他那心中的情感与思绪,她能试着理解,却有一部分她永远也企及不了。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他们都是,那般的相濡以沫,该是何等的无奈与悲哀将他们聚在了一起?
那感情她是理解不了的,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说她了解,反而是对他们之间情谊的玷污。
她唯有轻轻地走近,走近,环住他的腰身,试着带给他一丝她唯一能做到的抚慰。
“鬼爷,你的悲伤我不懂得,但我知道,那比什么都难熬……”
好在谷夏回应了她,用手掌拍了拍她的脑袋,也搂住了她的肩膀,“聚散离合,本是常事,是我糊涂了……”
那语气中的苍凉与无奈,仿佛通过拥抱传染给了她,人呐,若不是贪婪成性,也就不会有什么悲伤痛苦了。
***
采菱晕倒了,刘通匆匆赶来,他已去找过了皇上,可皇上正宠着新人,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叫他去请太医便是。
可这是个看得失的世界,一个渐失荣宠的小人物,无人愿意过问。
云棠找了荣姐姐,荣姐姐又找了冯太医,如今他与荣大人已情愫日深,再找他帮忙,已是非常仗义的了。
可结果却叫人喜忧参半,采菱怀了孩子了,已有三月,只是她太过瘦弱,故而还未显怀罢了。
听了这消息,皇帝才带着样桓踏足了紫兰殿,得知自己要再有个皇子或是皇女,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菱子,你辛苦了……”
云棠这才知道他私下里是这样叫采菱的,不过这样的亲切关怀,又能有多久呢?
她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奶奶的男尊女卑!女人孕育生命,多么圣洁的使命,却被这些人如此作贱!
然而能如何呢?这些话她说与人听,无非会被人笑掉大牙。
她越来越为自己的朋友感到可怜,也为她肚子中的新生命感到可怜了。
冯太医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不得不在皇帝欣喜之时插上几句,“陛下,娘娘怀了龙脉,真乃可喜可贺,可微臣探脉息的时候,娘娘的身子已是虚弱的很,气若游丝……若不加以调理……”
皇帝生气了,仿佛这一切都是别人造成的似的,气的一拍桌案,“胡言乱语!既是龙脉,便有神灵扶助……”又压了压怒火,“既是你诊的脉,日后她们母子二人就交由你来调理,若是出了差错,朕惟你是问!”
冯太医不敢抬头,只得轻轻颔首,答了句是。
又瞥了眼云棠,面色不减严肃,“朕知你与菱美人速来交好,今日便多谢你了……”
她本该“受宠若惊”,可今日她无法强迫自己伪装出来了,她只平平淡淡的说了句,“陛下严重了……”
好在皇帝也没有多想,只依旧望着采菱苍白的面色,挥了挥手,“二位退下吧,我与美人还有话要说。”
二人齐齐答了声是,又一齐弓腰退了出去,刘通送他们出了紫兰殿,一直送到门口,才被云棠阻了回去,“莫要多送了,娘娘那里还需要你照顾……”
待只剩下自己与冯太医,云棠才满面愧色,“冯姐夫,对不住了,给你招揽了麻烦……”
冯太医被那一句“姐夫”弄的颇为不好意思,白白净净的耳根上竟红了一片,可心里分明是得意的,“姚妹妹见外了,你荣姐姐她……也是放心不下娘娘的……”这般说着,脸面愈发红了。
云棠噗嗤一笑,心想荣姐姐那么个果断大方的人,竟找了这么个爱害羞的男人,还真是倒过来了。
遂与冯太医一起往回走,“冯姐夫与荣姐姐也许久了,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冯太医微微一笑,带着他那副天生似的笑呵呵的模样,“她这个人啊,怎么可能只愿在家中相夫教子,她喜爱做什么,只叫她去做就是了。”
云棠又噗嗤笑了,这次却不是取笑,是对这男人真心的崇敬起来,她突然就明朗了,不管何时何地,总是有人在维护着那些美好的,即便一切都已变质,这样的人总是看的清楚,是啊,什么又能比发自内心的爱与尊重更难能可贵呢?
冯太医却被她笑的莫名其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把他那太医的帽子都给碰歪了。
***
当云棠再去找谷夏的时候,松阳也在,两人不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见了她来,马上又噤声,怕她听到似的。
松阳清了清嗓子,“丫头,刚要去找你,你就来了,那什么,还记得咱们上次弄死的那两只小纸人吧?”
云棠开始还对这两人鬼鬼祟祟有些狐疑,却被松阳一引,把她的思绪也给引走了,“记得呀,还跑了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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