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赐婚,何等的殊荣!可想而知,荣大人在这宫里多么受人尊重。
云棠远远地望着,眼睛泛起了泪花,荣姐姐的身边凑了不少的人,挤得她过不去。
不得不说,这样受人欢迎的人是少有的,在这宫里头,个个鼻孔长在脑门儿上,谁都瞧不起谁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人来真心地送别,真心地祝福着她。
荣姐姐二十一岁,虽是不老,可到底是个宫中极有资历的人了,这些个女官有不少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最前有几人,也拿衣袖抹着眼泪,拉着荣姐姐的手不放。
看着看着,云棠突然笑了,好不容易挤上前去,帮荣大人正了正衣领,“成了,把你交给姐夫我放心,宫里不用你惦记,我会干的好好的,争取超过你就是了!”
荣大人也跟着笑,“超过我是保准的,你是个好的,我最清楚不过,一开始认识你,还怕你这孩子太过实在,傻里傻气受人摆布,后来才看出来,你这丫头是个鬼精!心眼子多着呢!只有生了七窍玲珑心的才能掩饰地这么好!”说着自己先噗嗤一笑,想那时候自己看好她,就想要多照顾着些,又怕她吃亏,谁知竟是个有主意的。
想起那些往事,云棠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又冒了出来,“姐姐放心,只要我得了空闲就会去看你!”又看在一旁牵马的冯太医,“只怕到时候我们都要去,把姐夫家的门槛给踩烂了呢!”
那边冯太医一笑,“无妨,我虽是俸禄不多,可买门槛儿还是够的,你们人多尽管踩就是了!”
众人哄地笑开,从前只以为他一本正经,这才发现他竟也会玩笑,又去逗冯太医,直把他打趣的满脸通红。
这位冯姐夫也是第一次知道,只听说女人可怕,原来聚起堆儿的女人才叫可怕!
这边云棠才牵了荣大人的手,说了几句体己话,才依依不舍目送着荣大人上了马车。
这次驾车的是冯府的马夫,冯太医跟众人告了辞,这才跟着上了车厢,马车架走了,车里荣大人仍不舍地探出头来,挥舞着帕子,跟众人告别。
寒风凛冽,吹得人一激灵,云棠又是哭了,哭了一阵,又想起那车里必是备好了暖手的火笼,女人的手脚最娇贵,这下荣姐姐就不怕冷了,忽然又笑了,又哭又笑,心情复杂的很。
☆、织梦鬼(一)
步步锦的花窗之下,采菱正一针一线绣着只鼓眼睛红金鱼,她是典型的江南人,用的是地道的苏绣,一边绣,一边哼着南方小调儿,那歌声里头带着一丝轻快,宛若一缕春泉缓缓流淌。
门口的垂帘忽地哗啦一声,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福了一福,“美人,门外姚大人来了……”
绣花针蓦地一顿,“快请!”
不出一会儿,那小宫女就领着个女官进来,唇红齿白,脸上却是一丝笑意都没有,可不就是云棠。
虽是来见她,可云棠的气还是没消,再加上她在外面就听到了她哼的小调,怎么着?自己这些日子为她抓心挠肝,她倒是清闲!
因此仍旧肃着脸面,规规矩矩作了一揖,“见过美人娘娘,姚某多有叨扰,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虽是一本正经地说着客套话,可腮帮子却分明是鼓鼓的,瞧着那副模样,叫人气不打一出来。
采菱哭笑不得,把身边的婢女差了下去,这才去扶,“好了,莫要气了,成么?”
云棠仍旧是规规矩矩,“微臣不敢生美人娘娘的气。”
她这么犟,采菱也没了法子,“你既然不肯原谅我,今日又为何来找我?”
云棠这才抬起头来,“为了心安。”
采菱哀叹一声,“那你且说罢……”
云棠舔了舔干裂了的嘴唇,犹豫了一阵,索性就直来直去“我与松阳道长交情还好,那日他老人家过来,说孟隐的魂魄之所以徘徊不去,实际是因着他自己设下的阵法……”
一听这“孟隐”二字,采菱的身型猛地一颤,面色也有些发白。
云棠却没停歇,“简而言之,那孟隐生前叫上官珝,是睿宗皇帝的谋士兼阴阳术士,他为睿宗皇帝做了不少的坏事,睿宗留不得他,只好除了他,遂叫他去修筑桥陵,还有那青云观的伏妖塔,待他死了,把他的首级与躯体分别置于两地,就是为了拿他自己设计的阵法压制住他的魂魄,却没想到弄巧成拙,这孟隐死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反而成了只织梦鬼。”
这事情太复杂,采菱一时还难以消化,她是早就知道孟隐是鬼,却也觉得不过是只普通的鬼而已,难不成这鬼魂也是分那么多种类?
可云棠仍是未停,“织梦鬼,多半是因着尸骨被镇压,灵魂没了自由,便日生幽怨,也因因缘际会,久而久之便以神识编织出梦境,灵魂虽受阻,神识却可自由自在,只要他想,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所以你做的那些梦,便是他用神识编织出的世外桃源……”
“织梦鬼百年难得一见……须得生前极有慧根之人,还需葬身之地是极为罕有的风水宝地,上官珝生前就聪慧异常,再加上青云观、桥陵都是皇室勘选的福缘之地,叫他得了道,倒也是情理之中。”
采菱的肚子有些大了,站久了就生疲惫,这时候又扶着桌角坐在绣墩之上,嘴角反而抿起一丝笑意,“可你说这些,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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