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寒颤,略微端详了一下,嗯,虽说是老了些,可配东郭已是绰绰有余。
“先生要问些什么,不妨直说。”屋子里只剩下两人,那梅娘眼皮一挑,又先说话。
谷夏心里暗暗思忖,看来还是个急性子,她与东郭,这两个急性子若是在一起,得把日子过的急成什么样?
这般想着,反而不着急了,一步步兜着圈子,待等到梅娘有些不耐烦了,才悠悠开口,“你与东郭的事,他都已经说与我听了,那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梅娘皱了皱眉头,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有话不好好说的,可看在东郭的面子上,又尽力忍了,“你问我?”又挺了挺胸脯,“妾身梅娘,生前姓柳,长安土生土长,曾为教坊伶人,也风光了一阵,不过好景不长,颜色易老,不得不嫁于贾人孙氏做妻,孙氏不忠,背叛于我……”
却被谷夏给微笑着打断,“不必告诉我这些,我且问你,你对东郭可有几分真心?”
听他这样问,梅娘眼睛睁得极大,又爽朗笑了几声,“先生这问题问的可是好笑,我若对他没有真心,又何必与他一起?”
谷夏不依不饶,“我可听说过你曾为了你那前夫痴心守候,这般感情,必不是说忘就能忘了的,你对东郭……究竟是感激还是爱慕?即便是爱慕,又有几分?我说的这些,还请梅娘你仔细考虑清楚,毕竟我与东郭是兄弟一场,自然是见不得他受什么伤害。”
这梅娘本一直觉得他问的好笑,面色本带着一丝轻佻,听他这样说才正经对待,“我对东郭的情份,先生不必质疑,我梅娘生生死死都经历过了,还不至于活的那么糊涂,因着感念就以这种方式报答,不过是害人害己……”
“至于我那前夫……确实是叫人伤透了心,他背叛于我,我还倾力救他,人都说我贱,可却不知他也曾对我好过,我与他年少夫妻,他对我百般照顾,想要救他出狱,除了夫妻的情份,更是对他的责任……”
梅娘抹了把眼泪,“那时我与他成亲两年,得了重病,他不远万里背着我求医,这是救了我一命,他做过错事,可这恩我得还,谁知还没把他救出牢来,我自己就先旧病复发没了小命,我只能日日去牢门前等着候着,一直等到他被处死,才算送了他最后一程,你问我对他可还有感情?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一点也没有?可留下的却都是对从前的眷恋了……对于他本人,那份感情却早在他做出错事的时候就已渐渐褪去了……我现在心里头只有东郭,你问我对他是否只是感恩,不错,一开始就是感恩,可后来慢慢的,那感恩也积攒成了爱慕,我心里头有他,自然就不想与他分开……”
不得不说,谷夏也被她这一番话给感染了,本忧虑的事也放心了一半,“既然如此,你们两个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梅娘这才露出了笑意,“谷兄弟也知道,我们都是留不长久的,我想着趁那之前与东郭好好过过平淡夫妻的日子,本催着他跟你说,可他是个窝囊的,不敢亲与你提,既然今日你找我,不如就直接说了,谷兄弟,你看着可行?”
这梅娘外形虽是个半老徐娘,却到底比谷夏晚生了许多,因此也不好叫他别的,只好一口一个“兄弟”称呼。
“他的事还是要他自己做主,若是他能生活的开心,我自然是同意的。”
听他这么说,梅娘瞬间喜上眉梢,“那我们俩就谢谢谷兄弟成全了,我与东郭寻思着……再过一段日日相守的日子,前尘往事也就该放下的都放下了,不如一起去投了胎,但愿来生还能有缘再见……到时候走之前,我与东郭再回来跟你道别……”
谷夏一直背着手听着,这时候才转过身来,“再是道别也终究要分离,这也是无奈之因果,你们俩走罢,就无需回来了……”
这梅娘也是个爽快人,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只点了点头,又朝门口一吼,“进屋来罢!”
这话一落,东郭马上就笑嘻嘻闯了进来,屋里的两人唯有无奈轻笑,看来还是被他给偷听去了,不过也好,省得再与他说。
待东郭走了过来,谷夏才拍了拍他肩膀,“一会儿你就与梅娘走罢,你上一辈子受了苦,死后跟了我一场,我也没有什么留给你的,只期望你日后莫念过往,这一次好好的为自己活着,好好珍惜身边人,什么时候走了,不必特地回来告知……只好好照顾自己和梅娘,我就安心了。”
这一番话说的煽情,唯有亲临之人才知个中滋味,饶是东郭这样的糙汉子也不免掉了两滴眼泪,“谷爷,我东郭这辈子死的冤枉,可是能遇见你,遇见我们这些所有人,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份情谊,我生前从未真正体会过,纵是早晚要忘,可我也是用心珍视过了,日后只请谷爷照顾好自己,万事想开些……也想想自己的事……”
别看东郭这人长得粗犷,做事风格也有些大条,可感情上却是个细腻的玻璃心,见他这样,其余两人也都有一丝伤感,梅娘看他,虽是自个儿心里也不得劲儿,还是不忘了损上两句,“瞧你那点出息!早知是这样怂包,我会看得上你!”这般说着,却不忘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塞进东郭手里,才又跟谷夏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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